1.13 13 兵贵神速

13 兵贵神速

人到危急关头,总会急中生智想出一些办法来。何师傅顺手拉开门后一个大卷柜门,里面是空的,一把把冯师傅拉了进去。躲藏在大卷柜里,两人心跳如鼓,大气也不敢出,耳朵死死地盯着屋子里的动静。

“叭!”不知是谁把桌子一拍,只听见王厂长破口大骂:“他妈的,整到老子头上来了!快,你们今晚把车间所有的机器都拆卸完装车,明天天不亮就走人!”

有人小声地说:“王厂长,办公室里这些桌子呀,柜橱呀,椅子呀,是不是也给装车!”

“他妈的,没出息的东西,这些能值几个鸟钱?不要了,搬机器,搬产品,一件也不能剩下!”

“好,我们现在动手!”

“回来!他妈的,大白天明晃晃的,你想告密呀!”王厂长又吼叫起来。

另外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什么时候?”

“晚上,天黑以后,连这样的小事还要我动口吗?”

“是,是……”

屋子里没声了。

稍顷,王厂长又吼叫起来:“长条脸呢?”

“在!”

“都你妈干的好事!引狼入室!哼,要不是人家张队长给信儿,我们还傻乎乎地蒙在鼓里呢?那个叫刘什么的呢?”

“叫刘士旭,张队长说他是侦探!”“扁平脸”的声音。

“废话!这我知道。那个刘士旭在哪里?”

“张队长说,他回新阳了。现在那个叫涓子的女工还在我们厂里!”

“不要张队长张队长的了,你想把人家也卖出去吗?”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扁平脸”的声音。

“圆球脸呢?”

“在!”

“听我命令!圆球脸、长条脸、扁平脸,你们听着!这个刘什么的和他的同伙什么涓子的不叫我们安稳,我们也不能叫他们安稳了!今晚,你们三个领着几个弟兄先把那个涓子收拾了,要做得干净。听明白没有?”

“明白!”“圆球脸”、“长条脸”、“扁平脸”异口同声地说。

“滚吧!”

“是——”一阵急三火四的远去的脚步声。

“诸位兄弟,现在是我们同舟共济的时候了,还望诸位同心协力。好,现在到车间里去看看吧!”

开门声,各式各样的杂乱的脚步下楼声。

厂部办公室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卷柜打开了。冯师傅看看何师傅:“咋办?”

何师傅一跺脚:“啥咋办啊?救人要紧,走,咱们快找胖嫂去!”

一听这情况,涓子真急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逃掉了。于是,她拿出了刘士旭临走时送给她的手机,拨打刘士旭的号码,话筒里传来的却是接线员的声音:“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快跑吧!”胖嫂着急地说。

“你们快走,我马上就走!”涓子说。

“那我们先走了!”胖嫂说。

“走吧!”涓子说。

涓子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便往外走。

涓子的家在山前村子的东头,离她每天去的那个神秘的山洞也不过半里多路。她每天上班都要爬过一道山梁,这里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走过这条路,便是市里玫瑰宾馆前的南环7路公共汽车站。

今天夜晚形势恶劣,走这条山路不能不多加小心。好在月色很好,把小道和郁郁葱葱的树林都映照得白亮白亮。

涓子走得正急,忽然面前跳出几个人来,堵得严严实实。

涓子猛然一惊,抬头一看,是“圆球脸”、“长条脸”、“扁平脸”,他们身后还站着六七个人,全是厂里警卫队的成员。这伙人,手里都拿着粗粗的木棒。再向旁边一看,胖嫂、冯师傅和何师傅,各被绑在一棵大树上。

胖嫂喊道:“涓子快跑!”

冯师傅和何师傅也声嘶力竭地喊道:“涓子,快跑,快跑呀!”

但涓子没跑,站住了,大大出乎这些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本来想,这小妞儿一见这阵势,还不吓破胆撒腿就跑呀,那时他们再玩玩“猫戏耗子”的游戏,岂不更多一些乐趣?谁知这小妞儿没怕,这倒大大扫了他们的兴。

“把他们放了!”涓子大喝一声。

“放?”“长条脸”哈哈大笑,“你寻思你是谁啊?快快上来束手就擒吧!”

涓子用手招了招:“有胆量的就请上吧!”

“圆球脸”说:“二哥,甭跟她废话,上吧!”

“上!”“长条脸”一声令下,这伙大汉高举木棒,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

霎时间,月色黯然,草木皆惊。这一个棒来虎虎生风,那一个棒去杀气腾腾。棒来棒棒皆落空,歹徒个个无奈何。棒去棒棒虚打,腾腾杀气成画饼。乱砍乱杀,根根木棒无着处。呜哩哇啦,气得个个汉子嘴冒烟!

为什么这么多个汉子制服不了一个小小的丫头?是涓子使用了“矫飞之术”,把这伙如狼似虎的汉子调遣得东冲西撞,晕头转向。

涓子的“矫飞之术”,是运用上乘真气气功,化有形为无形,以无形之气对有形之术。矫若攀猿,轻如飞燕,来无影去无形,她可以随时随地触摸到对方,对方却无法捉到她的踪影。你纵有天大的本领“放弓一长啸”,因为找不到目标,也难以“目送孤鸿矫”了。

涓子轻使“矫飞之术”,不仅把那伙汉子耍得团团转,而且还使得他们乱了阵脚,互相打杀起来。

这伙汉子打得红眼了,让涓子的“矫飞之术”搅得眼光迷乱,相互一看,对方竟都是涓子,于是举起木棒便狠狠打去。这正是一场谁也难以控制的混战:这一个手段高强,那一个半斤八两。这一个高举“擀面杖”,那一个挥起“烧火棒”。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杀声吼叫震天地,烟尘遮月天无光。你打我杀不留情,杖来棒去争胜强!“扁平脸”一棒打在“长条脸”脑袋上,“长条脸”一杖又敲断了“圆球脸”的胳膊,又一声“他妈的,看棒!”惊愕未定的“扁平脸”霎时间骨断筋连……

这边战场上你打我杀,谁也顾及不到战场外绑缚在大树上的三个人,而那三人此时却忘了他们的处境,像在看球赛扯着嗓子大呼大叫,擂鼓助威。

“好!好!”数胖嫂嗓门最响最高,“长条脸,后面!打!好!”

冯师傅着急地喊:“扁平脸,打他胳膊!嗨!注意,又来了!”

“喂,圆球脸,怎么啦?上啊!小心后面!”何师傅出谋划策。

三人正在呼喊,涓子飘然来到面前。

“胖嫂!冯师傅!何师傅!”

“甭挡我,快看快看,倒了,倒了,又倒了一个!”胖嫂看兴未减。

冯师傅和何师傅也来不及和涓子打招呼,此时完全沉浸在观战中了。

“打得好!打得好!喂,打他那条腿!”

“不对,该打他脑袋!”

涓子笑了:“算啦算啦!我该给你们松绑了!”

三个人松绑之后,胖嫂说道,“涓子,刚才看你像燕子李三一样飞来飞去,就寻思你的功夫了不得。你打哪学的武功?”

涓子笑着说:“胖嫂!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看——”

胖嫂和冯师傅、何师傅定睛看去,狭窄的山道上这伙汉子断胳膊断腿脑袋血糊糊全离拉歪斜地躺了一地。

胖嫂说:“这些人咋办?”

“就让他们躺着吧!”涓子说,“你们赶紧通知工人们赶去厂子,不能让他们把机器、产品都给运走了!”

“对,对,他们还欠我们仨月工钱呢!”冯师傅说。

“对,就鼓动大伙去要工钱!”胖嫂说。

“你呢?涓子,你打算怎么办?”何师傅关切地问。

“我得去找刘士旭,他们探长有办法,绝不能让这伙坏蛋跑了!”

“对!”胖嫂说,“你快去快回,这儿你放心,我们把他们拖住,他们谁也跑不了!”

涓子给刘士旭打电话,刘士旭一直没有开机。她不知道打电话的时候,刘士旭正和大胖赛酒呢!亏了刘士旭上车前给她去了电话,告诉了他去E市的落脚地点,于是,她便跳上了这趟开往E市的特快列车。

涓子在火车上和刘士旭通了电话后,省里和G市的工商、检察、公安、质检等部门联合打假打黑行动队,已经把外贸仓库包围起来了。

王厂长和他的搭档们好恼火,他们不明白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惹来全厂工人大闹,围着车间、仓库,不许拆卸机器,不许装载货物。王厂长找到“外贸仓库”的何主任,何主任也束手无策。厂子的警卫队去了一半收拾那个叫涓子的姑娘,至今未回。工人们闹得沸沸扬扬,谁能阻挡得了?

情急之中,有人给王厂长出了个主意:既然那位省城公安局负责打假打黑的张队长带人在咱们附近,何不让他前来解围?王厂长一寻思也是,这位张队长和自己已是“一根线上的两只蚂蚱”,在此紧要关头动用一下又有何妨?于是,给这位张队长的手机去了电话。谁知怎么打也不通,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已经关机”。正在着急之时,一个耳目打来电话告诉他:张队长事情败露,已经被拘留审查,省里和市里的联合打假打黑行动队,已经把“外贸仓库”包围了。

一听这个消息,王厂长这儿炸了营,那些老围着他溜须拍马的、成天形影不离老出坏主意的、跟着他屁股后面通风报信打小报告的,各色人等忽啦啦一下子都跑散了,任他怎么召唤,谁也不肯过来。“花开蝶满枝,树倒猢狲散。”眼看大势已去,这些家伙们跑得比什么都快,寻思赶紧再找一棵大树,一个个跟闹事的工人套近乎去了……

兵贵神速,这正是探长陈潜飞向公安局孙局长通报的结果。

针对G市生生刀片厂这个制假黑窝,原先孙局长和邓局长、杨副院长在一起决策成立一个和G市工商、检察、公安、质检等部门联合的打假打黑行动队。孙局长选中了刑警大队张副队长任副指挥。准备在杨副院长和探长陈潜飞在茅草沟战役打响的同时,G市方面开始行动,殊不料在自己队伍里出了内奸。接到陈潜飞的通报,孙局长立即找到邓局长和检察院、质检有关部门领导进行紧急磋商,决定立即行动,对这座神秘的“外贸仓库”进行强制性的突然大检查。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顺利进行,同时也为了不致因这里的行动影响到茅草沟的行动,孙局长果断地决定对张副队长采取了应急措施——拘留。事后经过对这位张副队长的审查,证明了孙局长的正确性。

据这位张副队长交代,因为“小尖脑袋”没有找到光头司令,为了救出光头司令,他正准备派出“茄子皮”驾车抢先一步直击茅草沟。没想到,刚刚准备行动,自己就被紧急拘留了……

陈潜飞此时并不知情,但他意识到E市行动的提前,会给他们的茅草沟行动带来怎样的危险性。他和杨副院长简单商量之后,当即决定马上出发。

玛格丽特留了下来,她要在此等待涓子。

虽然是黑夜,好在有皎月在天。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陈潜飞的运货大卡车在前,“金鸟”面包车跟后,杨副院长的“白鲨”面包车和前两辆车保持一定距离悄悄跟进。

从E市到茅草沟约有六七百公里,行车走了一半,天已大亮。

陈潜飞抬头一看,土路两旁是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连山到海隅,阴晴众壑殊。千岩盛阻积,万壑势回萦。白日丽飞甍,青霭入看无。造化锺神秀,壮哉何峥嵘!

这一行虽然道狭路险,却也一路无事。只是到了一个位于山脚下的村子,遇上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一条大黄狗横躺在汽车前面,脑袋被轧得粉碎。

一个歪戴帽的长脖子男人带领一帮人拿着扁担、锄头,拦住了汽车。

陈潜飞下车一看,路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两个红色的大字:黄村。

雇来的汽车司机当然要辩个一清二楚,长脖子男人横眉瞪眼,非要赔狗不可。跟来的几个人动手动脚,似乎不赔偿损失,就要把汽车砸烂。

陈潜飞看那家伙旁边有两个穿警服的,就走上前去请他们主持一下公道。

谁知那二位脖子一拧,说:“有什么可说的,赔偿损失呗!”

原来他们竟是一伙的!

陈潜飞想拿钱化灾,于是掏出200块钱往长脖子男人面前一亮。

长脖子男人脑袋一扬,竟然狮子大张口,没有一千块甭想走路!

陈潜飞一怒,把钱收回来。对“长脖子”说:“走!”

“哪去?”

“上派出所!”

“行啊,走吧!我告诉你,派出所所长是我二舅!”

周围一片起哄声。

正在这时候,光头司令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径直朝“长脖子”走去,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陈潜飞只隐隐约约地听出“黑瞎子”几个字,那“长脖子”立刻面色大变,转身走到陈潜飞跟前说:“大老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怎么不早说呢?看看……”说到这里,转身对周围的人挥挥手说,“走开!走开!自家人,自家人!”

陈潜飞把二百元递到“长脖子”的手里:“这损失?”

“不能要,不能要,不要说是撞死了一条狗,就是撞死了一个人也没事,没事,走吧走吧……”

“长脖子”说死不要那二百元,连推带劝地把陈潜飞和光头司令送进了驾驶室。

陈潜飞纳闷儿地问光头司令:“你跟他说了些什么?怎么这样管用?”

光头司令说:“我只跟他说这位老板是黑瞎子请来的客人,他一听就慌了!告诉你吧,唐总经理,在黑瞎子的地盘上有人敢再难为咱们,哼,看黑瞎子削不死他!”

陈潜飞问:“这些人怎么那么听黑瞎子的话?”

“不听能行吗?人家上上下下都使了钱嘛!”说到这里,光头司令得意洋洋,“俗话说:‘用人钱财,替人消灾。’这里上上下下谁没使过黑瞎子的钱?要不,黑瞎子怎么能干得这么大发?”

陈潜飞不吭声了。

情况严重,非常严重,严重的程度远远超过这位探长的估计。

此时,四周的连绵群山,在他眼里再没有原先那样壮哉峥嵘了,而是变得有些狰狞可怕。看来黑瞎子的势力真不得了,这次行动如果弄得不好,说不定真是进得去却出不来了呢!

陈潜飞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唐总经理,叹啥气呀?”光头司令向前欠了欠身子,关心地说,“是不是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呀?不用,等会我跟黑瞎子大哥说一声,看不好好收拾他!连黑瞎子大哥的车都敢截,还真反了他!”

“不是,不是!”陈潜飞低沉地说,“我是有些担心……”

光头司令哈哈大笑:“甭担心!担心啥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这批货我敢担保安全无误地运出来!一丝一毫都不差你的!我敢拿我的脑袋作保,方圆几百里,在这个地盘上,我黑瞎子大哥说了算,看谁敢乍刺?”

“是吗?”陈潜飞听了此话,越发感到形势的危险。

现在他们已经入了虎穴,要捣毁制假黑窝,追捕制假窝主,无疑是虎口拔牙。陈潜飞别无选择,只能坦然面对生死的考验了!

昨晚又是一夜没有睡好觉。那老娘们儿如雷的鼾声,搅得桃桃怎么也难以合眼。

前天晚上桃桃就没有睡好,早上她笑着对那老娘们儿说:“嫂子,你的呼噜可够水平呀!”

那老娘们儿惊喜地说:“是吗?打得不好,打得不好!我老公说我打得还不到家呢!”闹得桃桃哭笑不得。

今晚她失眠的原因,除了那老娘们儿惊天动地的鼾声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见到“黑瞎子”。现在,探长和杨副院长领着的打假打黑追捕队伍就要到达,我连这个黑窝窝主都没见到,到时怎么帮他们指认呢?越寻思越睡不着,越睡不着那老娘们儿的鼾声就越是闹心。

实在控制不住了,桃桃推醒了那老娘们儿。

“干啥干啥?”那老娘们儿揉了揉眼睛,“我刚梦到和老公吵嘴较劲儿那疙瘩,生愣叫你给搅和了!你要干啥啊!”

“我想见黑哥!”桃桃在她身边躺下来,抱着那老娘们儿黑不溜秋的满是肥膘的粗胳膊,撒娇使性地说,“你去给我说说嘛!”

老娘们儿迷里马虎儿地说:“不害臊,大姑娘家……”

桃桃依偎着她:“嫂子,你想哪去了?我这不是佩服黑哥嘛!再说今个只给我声音,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我寻思是不是信不着我啊?心里总觉得憋屈巴拉的。嫂子,你去说说嘛!”

老娘们儿困得滴里啷当地:“中,甭磨牙蹭嘴儿啦!快滚一边睡去吧!”说着一把把桃桃推开,脑袋一歪,如雷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老娘们儿觉劲大,但脑袋并不白给,她还是记住了桃桃昨晚的要求。今个一清早,她果然给“黑瞎子”说了。吃过早饭,她一把拉住桃桃的胳膊:“算你能耐,黑哥承认下啦!他要见你!”

茅草沟虽然成了热气腾腾的街市,但终究还是个山村,因此走出街市,转眼就是一派农家景象。

那老娘们儿故意领着桃桃东绕西拐,一会儿过短桥,一会儿爬岗子的,不一会儿钻进了一片杏树林。好大一片杏树林啊,密密麻麻的杏树,棵棵都结满了红透了的杏子,真馋人啊!桃桃忍不住伸手摘下一个,刚要往嘴里塞,那老娘们儿一巴掌给打了下来。

“你……”桃桃生气地向她瞪着眼睛。

“不要命啦?这是黑哥的杏树林,要黑哥知道有人动了他的杏子,看不削死你!”那老娘们儿说。

“哇!黑哥这么厉害呀!”桃桃吃惊地说。

“黑哥闲着没事的时候爱到这儿散步,哼,茅草沟的人都知道,哪怕杏子烂了掉在地上,谁也不敢动一个。黑哥说,这片林子是他看景儿用的!”

“啊,黑哥可真有雅兴啊!”桃桃恍然大悟地说。

“那还用说?黑哥人家是文人嘛!快点走吧,甭让黑哥等急了!”那老娘们儿说着拽了她一把,一头往林子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没路了,一座宅院横在前面。桃桃暗想:“她这是要带我到哪儿去呀?”正想着,那老娘们儿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院门——兴许是暗号吧,门开时,那老娘们儿使劲一拉,把她拽进院里。

桃桃定睛一看,真是别有洞天:一排青砖红瓦画栋雕梁富丽堂皇,四周假山真水奇花异草。净光闪亮的大理石地面光彩夺目,青松杨柳下设有石桌石凳优雅闲舒。再看那排场更是惊人:十个威风大汉从屋前台阶到石桌分列两排,十个美艳少女里出外进欢欢腾腾。

“来了!来了!”那老娘们儿对一位年龄稍大的姑娘说。

那姑娘瞟了桃桃一眼,叫她们先等着,然后匆匆向屋里走去。

桃桃暗想,肯定是向“黑瞎子”报信去了。“黑瞎子”长什么样?她不由得在心里勾画起他的模样来。这人绰号既叫“黑瞎子”,肯定是一个高大肥胖满面横肉的粗人。

桃桃正想着,那老娘们儿推了她一把,悄悄提醒道:“黑先生出来了!”

桃桃定睛一看,此人长相竟然不同凡响:大包头,长圆脸,花白头发,浓黑的两道剑眉,身材不高,约有一米七三左右,胖瘦适中,上穿黑色真丝短袖衬衫,下着蓝色西裤,脚踏一双黑色鳄鱼皮鞋。文雅端庄,好一个高雅的文人气派!

“我们又见面了。欢迎欢迎啊!”“黑瞎子”热情地说。

“你,你就是黑哥?”桃桃有些发愣。

“是啊!听说你对我有点意见,好嘛,我倒想听听。”“黑瞎子”故作诙谐地说。

桃桃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只许你看我,不让我看到你,心里总感到有些……”

“黑瞎子”把话抢过来,说:“有些不自在是不是?其实呀,不是我不想见你,干我们这买卖的,不能不多些小心,是不是?”

“那——你现在干吗又要见我了呢?”桃桃问。

“黑瞎子”笑了:“这不要一番内查外调嘛!嗯,不错,听说你救你尖哥,命都舍出去了!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坐下,坐下,谈谈你对我的印象?”

“黑瞎子”坐下来了,让桃桃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不吭声了?实话实说嘛!”

“我不知道……”

“哈哈!好吧,我就替你说了吧!是不是我这‘黑瞎子’三个字就没给人一个好印象?”说到这里,他故意咬文嚼字卖弄地说道,“也难怪嘛!首先说这个‘黑’辞意便不雅观。《说文》云:‘黑,火所熏之色也。’《素问》又云:‘黑气乃辱。’再说‘黑瞎子’一词在东北方言里是‘大黑熊’、‘狗熊’的意思。‘大黑熊’、‘狗熊’体大、尾短、四肢短而粗、脚掌大,能直立行走,也能攀树,愚蠢而又残忍。综合这些,我这个称‘黑瞎子’的人就该是个高大鲁莽生性残忍的汉子了。是不是呀?”

桃桃笑着,头垂得更低了。

“现在呢?谈谈你现在的印象。”“黑瞎子”说。

桃桃抬起头,俏皮地看着他:“黑哥,你真有学问!”

“不敢当,不敢当啊!只是爱看几本闲书而已。好了,不谈这些了!我今天见你,是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桃桃不禁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站了起来:“黑哥,你说商量,小妹实不敢当!我是尖哥的人,尖哥是光哥的人,光哥是你的人,我也就是你的人了!有什么事,黑哥尽管吩咐。只要是黑哥吩咐的事,小妹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爽快!”“黑瞎子”也站了起来,“我且问你,你和你嫂子联系的这批货的货主,你托底吗?”

桃桃一愣:“托底,当然托底。不信你问嫂子!”

“哎呀,黑哥,你咋还不放心呢?我跟我老公啥时候眼珠子看错过人?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老娘们儿插话说。

“我怕其中有诈!”黑瞎子神情很严肃。

“不会,不会!”桃桃说,“嫂子你说呢?”

“哪能呢?我老公在E市都亲眼见到货款了!手拿把掐的,没跑儿!”那老娘们儿有些急了。

“可是我的人在北京打听到这家公司的中方总经理唐尔刚和俄方总经理娜塔莎,是在E市,不过不是到咱这儿来,而是在跟另一家公司谈买卖。我怕跟光老兄来的那二位经理是冒牌货吧!”

“啥啥?冒牌经理?”那老娘们儿一惊,“这咋可能呢?”

“黑瞎子”冷笑几声:“现今什么不可能呢?做咱这种买卖的,脑袋别在腰带上,不能不多长几个心眼!” 他沉吟一下说,“我正在等我的人进一步核实,假如是真的呢?我们就和他订一个长期供货合同。假如是假的呢……”

“ 叫他有来无回!”桃桃一个立正的雄姿,让黑瞎子惊叹不已。

“好一个飒爽英姿!你的武功,我的人早就向我做了通报,昨天你光嫂也向我做了介绍。了不得啊!到需要的时候,敢不敢出手啊?”“黑瞎子”说。

“敢!一切听从黑哥的指挥!”桃桃回答得干脆利落,声音响亮。

“好!现在正是你黑哥需要的时候了!十大金刚听了!”“黑瞎子”大喝一声。

“哇啦哇啦!”十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刷地在桃桃身后站成一列横排,大声应道,“听候黑哥号令!”

“好!诸位听了,现在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了!今天到来的这个公司的经理,关系到我们茅草沟的发展。假如是真的,我们就打开了国外的一片天地;假如是假的呢?把官方的司法人员引进茅草沟,那就把我们砸了!假如是真的,那什么都好说了。假如是假的呢?你们说怎么办?”

“灭了他!灭了他!”十个大汉海呼山叫。

桃桃只好跟着一块喊叫。

“黑瞎子”把手一摆,说:“不,不,不能这样。如果真是假的,那也得看具体情况。如果他不跟咱们为难,那就各走各的路,互不相犯;如果他执意跟咱们过不去,你们就看我的动作,我一抓鼻子,你们就立马行动——”

“灭了他!灭了他!”大汉们又发疯似的海呼山叫起来。陈潜飞的提货大卡车终于驶进了松树岭镇地界。这里的山势更是险恶,险峻的群山从四面八方包围着这个小小的狭隘的空间。“山峻高而蔽日兮”。这些山虽然没有达到蔽日的高度,但莽莽苍苍,连绵起伏,奇峰林立,怪石悬空,不能不使人悬心吊胆。过了松树岭镇快到茅草沟时,道路两旁的怪石摇摇欲坠,湍急的山水从天而降,发出呼隆隆的雷鸣声,更使路过的人感觉毛骨悚然。

“快了,快了!看,看前面那块虎头崖,过了虎头崖就是了!”光头司令兴奋地比比划划。

陈潜飞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长着杂树的虎形石崖俯冲着向提货大卡车扑来。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

陈潜飞拿起手机一看小小的屏幕上,显示着只有他才能看懂的特殊紧急暗号。他知道在车内无法通话,便叫车停下,说要到山崖后面方便一下。

“瘦驴懒马屎尿多。”陈潜飞下车之后,光头司令打趣地咕噜了一句,见李平瞪了他一眼,没敢再说下去。

从一条小径,陈潜飞绕到了虎头崖的后面。

桃桃传来的信息,使这位探长极为震惊。他立即拨通了唐尔刚的手机。

“唐老兄,怎么回事?据可靠情报,说你虽在E市,但你还在跟某某公司谈买卖。现在已引起对方的怀疑,说进山的可能是个冒牌的经理!”

“没有啊,老弟。我和娜塔莎一直躲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怎么办?”

“你现在立即给你办公室和某某公司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已经过了松树镇,进了茅草沟。然后把手机关了,不要跟任何人联系!”

“好,好,你放心,老兄,祝你成功!”对方把手机关了。

陈潜飞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想:这个狡猾的“黑瞎子”,他一定让耳目在继续打探北京那个公司的真正的中方总经理唐尔刚和俄方总经理娜塔莎的去向。让他的耳目去打探吧,当他知道他要打探的老板已经进了茅草沟,就可以彻底消除疑虑了。

提货大卡车,又发动起来,车轮转动,在山水漫过的石子路上,溅起一片水花。

水花,浑浊的水花。

在狭隘的险峻山道的另一方,一个小小的积满了水的陷坑,差点儿把天蓝色的“海燕”面包车颠覆到山沟里去。两个后轮陷进了坑,无论怎样打转也无法挣脱出来了。

“快,快啊!”一个万分焦急的声音。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师傅,没办法了,推吧!”

“下下下!快下!”这个焦急的声音吼叫着。

光头司令的八员大将,全在这辆天蓝色的“海燕”面包车里,萎缩在后座里的还有从看守所逃出来的“小尖脑袋”。

开车的恰是“死不了”,那个发出万分焦急声音的人正是他的师傅“不怕死”。

七个人从车里跳出来,迅速跑到车后,一阵“一、二、三、四”的吆喝声,猛一使劲,陷在泥坑里的车轮,呼啸着挣扎出去了。

他们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干什么?

光头司令的手机被刘士旭从车窗里扔了出去,“不怕死”他们和光头司令失去了联系。“小尖脑袋”送来的消息,无疑是“与君一把无名火”,一下子把“不怕死”和“死不了”的千仇万恨熊熊燃起。桃桃,这个小丫头片子,想不到竟是一个侦探!恨不得立刻把她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辱!

因为光头司令怕别人挖地沟,他对“黑瞎子”的地址极为保密。

俗话说:“家贼难防。”“黑瞎子”的地址还是给“不怕死”的徒弟“死不了”悄悄地寻摸到了。

院子当中仍旧放着光头司令那天接待桃桃喝酒的那张大大的白木四方桌。

“不怕死”今天好个威风!他站在光头司令当时站着的地方,那七个金刚则站在桌旁列队等待号令。

“不怕死”问:“家什带全没有?”

“带了!”众人响亮地喊道。

“刷”!众人亮出身上各式各样的武器。好家伙!有出手凌厉的九节鞭、铁连环,还有用铁索牵动的外面全是利刃的滚绣球;更为奇异的是“死不了”的那副铁手套,十指十把寒光闪闪的尖刀;还有锋利无比的长剑。

“小尖脑袋”哪见过这种阵势,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带……带……带这些干啥呀?”

“不带这个能干事吗?”“不怕死”刷地亮出一把尖刀,“叭!”插到桌面上,只听尖刀“嘡啷啷”发出一阵颤声。

“出发!”“不怕死”一声令下,人们呼地钻进了这辆天蓝色的“海燕”面包车,疯了似的向茅草沟驶去。

“面临之危犹如朝露”,他们必须赶在光头司令见到桃桃之前见到光头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