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化险为夷
“尖哥，你这是怎么啦？”“死不了”赶忙扶起他。
“嘘——”“小尖脑袋”用手指了指嘴巴，神秘地说，“甭吭声，进屋说。”
“小尖脑袋”进屋就问：“桃桃呢？”
“死不了”说：“陪大嫂子去批发总部了！”
“啊！糟了！”“小尖脑袋”大吃一惊，“快，快，快给我喊大哥！”
“大哥也刚走！”“死不了”把家里的情况如此这般叙述一番。
“小尖脑袋”急得满头大汗：“唉！更糟！快叫你师傅去呀！”
“死不了”知道事情不妙，连忙通知“不怕死”。
“不怕死”领着六员大将立马赶到守卫室。
听了“小尖脑袋”如此这般地介绍，“不怕死”一拍大腿：“他妈的，我头眼就看她不是个好东西，×他妈的，尖哥，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快打电话告诉光哥啊！”
“小尖脑袋”一提醒，“不怕死”立即拿起话筒，拨通了光头司令的手机。
在“不怕死”还没拿起电话之前，光头司令和“肿眼泡”正在餐车里跟刘士旭、大胖比赛喝酒。
刘士旭早就接到了探长的电话，正和大胖发愁怎么才能在光头司令和“肿眼泡”不发觉的情况下，对他的手机做些手脚。
正在此时，光头司令提出要和他俩比赛喝酒。
刘士旭看看大胖，大胖看看刘士旭。稍稍愣了一会儿，刘士旭说：“要赛咱们四个人一块赛，每次一人一大杯，谁输谁买单。敢不敢？”
“敢！”光头司令大喝一声，“谁也不许装熊，拿酒来！”
餐厅服务小姐送上八瓶北京二锅头，每人面前两瓶。
当着四个人八只眼，笑容可掬的服务小姐打开每人面前的酒瓶，给每人的大玻璃杯斟满，一杯半瓶酒，两杯一瓶酒。
刘士旭二话没说，端起干了；大胖也没打蹦儿，一口气干了。
光头司令和“肿眼泡”笑笑，他们在海柳是有名的“酒仙”，还怕这点酒，一仰脖子，也全干了。
想当年武松在景阳冈喝酒，前后共吃了十八碗，还哂笑酒家道：“我却又不曾醉！”手提哨棒便走。尽管他酒量大，走了一程，还是“酒力发作，焦热起来，一只手提哨棒，一只手把胸膛前袒开，踉踉跄跄”。
光头司令和“肿眼泡”当然不能跟武松相比，两瓶干完之后，他俩不仅仅是“酒力发作，焦热起来”，或是“把胸膛前袒开”，而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任怎么呼喊也醒不了。
为什么自称“酒仙”的光头司令和“肿眼泡”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而刘士旭和大胖不醉呢？是他俩的酒量比这两个“酒仙”还要厉害吗？非也，若论酒量，他俩确实不是对手，他俩之所以能战胜这两个家伙，多亏了服务小姐的鼎力协助。原来这位服务小姐得知他俩的身份后，便在酒瓶上做了些手脚；光头司令和“肿眼泡”面前放的是真正的二锅头，而刘士旭和大胖面前的酒瓶里装的是白开水。
恰在此时，“不怕死”的电话打了进来。
手机的蜂鸣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刘士旭从光头司令身上取下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海柳的电话号码。亏了把这俩灌倒，不然光头司令一接电话，整个抓捕行动就泡汤了。
“怎么办？”大胖问。
刘士旭想了想，打开车窗随手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从飞速行驶的列车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随着惯性，它又跟着列车前行了几秒钟，然后重重地滚到铁道旁，因为机体和地面的撞击，手机打开了。
“喂，喂——”“不怕死”大声地喊着，“大哥，大哥，我是‘不怕死’啊！”
话筒里传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隆呼隆”的声音。
E市，豪华的紫荆大酒家，明亮又凉爽的218客房。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啊呀，我的上帝！”玛格丽特站在门口惊叫起来。
陈潜飞背靠窗口，斜戴礼帽，墨镜遮面，一身黑西装，两只白手套。
“怎么样？像吗？”陈潜飞笑微微地向她走来。
“像什么？”玛格丽特问。
“像不像黑社会里的黑老大，浑身匪气？”
玛格丽特眨巴眨巴眼睛：“不好。为什么要像黑社会里的黑老大，浑身匪气？”
“你知道我们待会儿要去接站吗？”
“是啊，你看看我这套衣服怎么样？”
玛格丽特两手一展，在他面前转了个身。
陈潜飞定睛看去，流水般的披肩长发依旧，只是服装变了，浑身一套天蓝色职业装，大翻领里露出洁白的丝绸内衣领子，显得端庄、严肃、大方。
“好吗？”她仰脸看他，眼里充满期待的眼光。
“不好。”陈潜飞摇摇头，“你要把他们吓跑啊！”
“我？”玛格丽特惶惑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知道今晚我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和你都是叮叮当当货真价实的中方和俄方的总经理、大老板。当然人家北京达飞中俄贸易有限公司是货真价实的公司，但我们装扮的这家公司却是公开购买假货销售假货的公司，那么我们就不可能不带些黑社会的气息，就不能不有些匪气。你说是吗？”
玛格丽特聪慧过人，一点就透。一听此话，笑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完，转身出屋走了。
陈潜飞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上哪儿去？时间快到了！”
这段时间的接触，陈潜飞越来越抑制不住对这个外国女人的喜欢了。
她特别像珍妮，不，她简直跟珍妮一个样，在感觉上，除了她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外，她就是珍妮。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陈潜飞赶忙脱下礼帽和手套，在实实在在的生活中，他不愿让人看见他这一身的匪气。
房门砰然一响，玛格丽特像一阵旋风吹了进来。
“探长，看呀，看呀，这样行不行？”
玛格丽特这身打扮真是现代！她上着一件袒胸露背的牛仔背心，那对丰满的乳房在欢快地颤动；下着一件带毛边的牛仔短裙，露出两条秀丽的长腿，靓丽而性感。
“喜欢吗？”她笑着问。
“Beautiful！喜欢极了！”陈潜飞说。
“真是这样？那我太高兴了！”玛格丽特还想说些什么，朝陈潜飞面前又走了两步。
正在此时，房门猛地一响，李平匆匆跑了进来。
“探长——”他刚叫了一声，一见玛格丽特那身打扮和表情，不禁尴尬起来，“哦，我，我等会儿来！”说着，偷偷吐了下舌头，就往外躲。
“回来！”
“探长，离接站还有一会儿呢！”李平悄悄地偷看玛格丽特一眼，“我等一会儿吧！”
“等什么？手机买回来没有？”陈潜飞说。
“买来了，买来了，你看！”李平赶紧把新买的手机递上。
玛格丽特奇怪地问：“买手机干什么？”
“刘士旭把人家手机给扔了，这不得买一个赔人家吗！”
“刘士旭为什么把人家的手机给扔了？”玛格丽特问。
陈潜飞知道她又犯了打破砂锅璺（问）到底的毛病，如不回答她将会没完没了地问下去。于是，耐心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详尽地讲了一遍。
“嗯哼，快去准备吧，火车马上就要进站了！”陈潜飞亲热地拍拍她的肩膀。“Ok！”玛格丽特笑着跑开了。
在列车餐车里。
把光头司令的手机扔出车窗之后，刘士旭还担心他有BP机，于是又把他身上仔细搜索了一遍，没有；与此同时，大胖也把“肿眼泡”浑身上下搜索了一遍，什么通讯设备也没发现。
光头司令和“肿眼泡”的对外联系已彻底切断——警报解除。
刘士旭和大胖相互轻松地笑了笑。他们放心了！
笑容可掬的服务小姐过来，把餐桌收拾干净，然后向他俩对视一笑，走了。
餐车里人少、整洁、清净，光头司令和“肿眼泡”伏在桌子上睡得很香。
列车快到E市车站时，广播喇叭响亮的报站声，把光头司令从南柯一梦中惊醒。
光头司令揉揉惺忪的眼睛，坐在桌子边伸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问：“到哪儿啦？”
刘士旭说：“下一站就是。”
“是啊！”光头司令吃了一惊，“这觉睡的！”他赶紧使劲推“肿眼泡”：“快起快起，到站啦！”
“啥啥呀？”“肿眼泡”哈喇子淌了一桌子，接着又睡过去了。
光头司令站起来，狠踢了他一脚：“起来起来！”
“咋，咋啦？”“肿眼泡”懵懵懂懂地给踢得跳了起来。
“啥咋啦？到啦！”光头司令大声喝道。
列车准时正点进站。
E市车站也是个大站，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出站口外，更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送人的接人的，一片繁忙景象。
光头司令和“肿眼泡”站在出站口往外一看，不禁愣怔起来。
穿着奇异的玛格丽特今天别有风味，浪漫、傲慢而又风骚。站在她旁边的那人，高个、礼帽、宽边墨镜，黑西服，白手套。左右各站着一个保镖，显然这位就是贸易公司的中方总经理唐尔刚了。
玛格丽特热情地迎上来，又握手又问好，光头司令和“肿眼泡”虽然没听懂她叽里呱啦地说什么，但冲她的热情劲，也能猜出八九分，肯定是热情欢迎的意思。
“这就是我们的中方总经理唐尔刚先生！”刘士旭向光头司令和“肿眼泡”介绍道。
光头司令不禁有些胆怯，点头哈腰地说：“你好你好！”
两个保镖像两头狮子，圆睁着眼睛，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个大老板架子可不小，虽然光头司令点头哈腰地说“你好你好”，他却面无表情，不予还礼，直到刘士旭介绍了两人的身份，这才稍稍露出些微笑，向两人伸出带白手套的右手。
宽大的豪华餐厅，舞台上那位妖艳的女歌手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蹦着、跳着。
我的朋友，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的心在呼唤，在呼唤你的情你的意
我的朋友，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的心你的心在跳动，跳动在一起
一道道山和水隔不住我们的情
一重重海和洋隔不住我们的意
我的朋友，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的心你的心在跳动，跳动在一起
……
震耳的音响，强烈的节奏，忘我的投入，都使这位妖艳的女歌手瞬间成为人们的偶像。“我的心你的心在跳动，跳动在一起”，现在餐厅里客人们的心和这位妖艳的女歌手的心跳动在一起了！
女歌手的演唱，使陈潜飞这桌接风酒席，大为增色。如果不是碍着俄方总经理娜塔莎和中方总经理唐尔刚的面子，光头司令和“肿眼泡”早就上场向这位妖艳的歌女献殷勤去了。
“干！”陈潜飞今天的情绪特好，左一杯右一杯，和光头司令、“肿眼泡”对着干。在流行歌曲的伴奏下，光头司令和“肿眼泡”越喝越来劲，真正显示了“酒仙”的能耐。玛格丽特不会喝中国白酒，便端着饮料来回劝酒，令这两位更为兴奋。
大概喝得差不多了，在那位妖艳的女歌星唱完下台之后，光头司令忘了自己半斤八两，竟然跟陈潜飞装扮的唐尔刚总经理称兄道弟起来：“你老哥，不够意思！”
陈潜飞说：“老弟你尽管说，我老哥哪点不够意思？”
“肿眼泡”没有喝糊涂，他看出这位总经理脸色不太好看，赶紧拉拉光头司令的袖子，意思是甭提什么“不够意思”的话啦，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光头司令没理这一套，向他瞪了一眼：“扯啥扯啥？人家老哥都没吱声，你害怕啥啊！”
陈潜飞说：“说嘛说嘛！”
光头司令见这位总经理鼓励他说，胆子更大了：“我们都讲好了的，这定金——”
一提定金，陈潜飞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没让光头司令把话说下去，猛地一拍桌子，“叭！”把光头司令吓了一跳。
“小刘，你站起来！还有你，大胖，也给我站起来！”陈潜飞大喝一声。
刚刚还笑容满面，转眼就吹胡子瞪眼，纯是黑社会黑老大的做派。这一惊，光头司令酒全醒了。
刘士旭和大胖胆战心惊地低着头站起来。
“你两个怎么回事？说！”陈潜飞狠瞪着眼睛，俨然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黑老大。
刘士旭、大胖配合默契，顿时变得怯怯懦懦，胆怯紧张地汇报了在新阳对他两个说过的那一番话。
“你们还是不会办事，没把事情说清楚，坐下吧！”此举更显示出这个中方总经理的权势和威风。
光头司令有些不好意思：“唐总，唐总经理，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陈潜飞立即打断他的话，显得大款派头十足，“二位能够前来，我唐某人十分高兴，至于定金的事情嘛，本公司对俄罗斯的交易动辄数百万，上千万，不瞒二位说，这是一笔小买卖，在座的有俄方总经理娜塔莎小姐可以作证。等会儿喝完酒回到房间，保证让二位满意就是了。”
一看这阵势，光头司令再不敢说什么了。
“来，孔老夫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先把买卖的事放一放，一块来‘乐乎乐乎’！”说着，陈潜飞又高高兴兴地举起了酒杯。
此时，舞台上炸耳的音乐声又起，那位妖艳的女歌手又回到台上表演。
这次她使出全身招数，又跳又蹦又扭又摆又喊又叫，把餐厅里的气氛再次推向高潮。
哎哟，我的乖乖
说好了你来为什么不来
乖乖呀乖乖，我的乖乖
天黑夜冷我好寂寞呀
乖乖乖乖，我的乖乖
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不来——
……
散席后，光头司令和“肿眼泡”被安排进301号房间。这是一间又大又明亮的房间。
一进房间，光头司令一头栽倒在又松软又宽大的席梦思上，“肿眼泡”却在屋里转来转去。
“啊呀，二弟，你消停一下好不好？”光头司令烦躁地说，“你转悠来转悠去，累不累呀？”
“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涮我们？”“肿眼泡”若有所思地说。
“那哪能呢？看人家的气势，看人家的做派，我看，像咱们同道的人。”
“不好说，”“肿眼泡”阴沉着脸说，“钱不到手，什么都不好说。”
光头司令从床上坐起来，“嗨！”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左手的巴掌上，“他要不来点真格的——”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吱扭”响了。
光头司令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
刘士旭、大胖先走进来，后面跟着陈潜飞和玛格丽特，李平走在最后压阵。
光头司令眼尖，一眼就看见陈潜飞手里拎着的一只高级保险箱。
陈潜飞热情地大声说：“两位兄弟辛苦了！”
光头司令赶紧迎上去：“两位总经理还没休息呀？”
陈潜飞把保险箱往桌上一放，说：“二位，刚才在酒席上我说过：‘回到房间让二位满意。’我这人说话算数，现在就给二位送上定金！”
望着这只高级保险箱，两人的眼睛都红了。然而光头司令却还假装谦让：“不忙，不忙！
“请二位过来。”陈潜飞把这只高级保险箱平放，拿着钥匙准备开箱。
这个场面真够惊心动魄的，颇像影视片中毒品交易的镜头。
陈潜飞把保险箱当着他俩面“叭”地打开，齐刷刷地一箱子现钞，全是真的，然后从中抽出五沓扔到他们面前，“啪”地再重新合上。
“五万块，够不够？二位数数！”陈潜飞说。
“够！够！”光头司令一边数一边点头。
现在他们不仅拿到了定金，而且亲眼见到了购货的现款，这不能不让他们相信，是真的碰上了大买主。
五万块钱开路，下面的谈判就通行无阻了。
陈潜飞叫光头司令立即和茅草沟联系，把事情敲死：“明天车到提货，不能秃噜扣了！”
“好，好，我马上跟那边打电话！”他一摸兜，傻眼了，问“肿眼泡”，“二弟，我的手机呢？”
“手机？”肿眼泡一愣，“你不一直带在身上吗？”
光头司令慌手慌脚地把全身摸索了一遍：“没有啊，二弟，你看看你身上。”
“肿眼泡”自己也慌里慌张不知如何是好，把自己摸索一遍，说：“我身上没有！啊呀，大哥，不会是落在火车上了吧？”
光头司令急赤白脸地懊悔说：“肯定落在餐车上了，这可咋整？”
“别急！”陈潜飞转过身对李平说，“哎？小子，好像你的手机是刚买的吧？拿来，送给这位兄弟！”
李平故作舍不得的样子：“手机买了还没来得及用呢？”
陈潜飞眼睛一瞪：“废话，快拿来！”
李平低着头不情愿地把手机递到探长手里。
光头司令感激说：“这咋说呢，这咋说呢，太不好意思了！”
“拿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探长把手机递到光头司令手里，“俗话说，‘头回生，二回熟。’这回咱们把买卖做成了，今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着呢，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说是吧？老弟！”
“对，对，”光头司令激动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把这笔买卖做成！”
光头司令当即和那边通了话。看来那边的警觉性要比光头司令高，仿佛在电话里一再警告他要把来人身份搞清，“不要把‘打假’人员引进茅草沟！”
光头司令连连保证：“不会不会！人家大老板实心实意，我眼见把钱都带来了，没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打完电话，光头司令对陈潜飞说：“没事，有货，你就放心大胆地提货吧！”
恰恰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来自G市的电话，一下子把陈潜飞整个部署全打乱了。
一条大河从E市市中心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