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他忘不了先前求婚的耻辱，在老头孙女中间挑了个年轻漂亮的，做自己的压寨夫人。他把她带进老头卧室，在龙床上支了胡床，与那女的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交杯酒。女伎在一旁边歌边舞。美酒，女人，他仿佛步入仙境，飘飘欲仙。

有人推门而入，说他死了。他问是谁，随即回过神，不动声色地对女伎说，继续跳，又冲来人嚷嚷，你也来一杯。身边的女人娇滴滴问，谁死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你爷爷。女人推他一把，说真能开玩笑，你不好好活着。

老子没说自己。

那是谁？

你爷爷。

还是你自己啊。

他说我是你大爷，不是你爷爷，死的是你的亲爷爷。

哪个呀？

还能有哪个。

啊——

她听明白了。他转过脸，看见女人凝固的笑脸沾上两滴泪花，在她脸上拧一把，狂笑道：

哭什么，爷爷死了还有老子。老子迟早要做皇帝的，到时候封你做皇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女人说，高兴不起来，就想哭。他说好事，不许哭，必须笑。女人强颜欢笑，模样比哭更难看。他大笑，搂住她的小蛮腰，款款走下床。

叫她们上来，都上来，奏乐，跳舞，跳呀，怎么不跳了？

他与她一同加入女伎行列，手舞足蹈，嘴里哼哼唧唧。没人知道他在哼什么。

杯盏交错。在场的人一个个酩酊大醉，说话呼吸，带有浓浓的酒气。酒气飘屋外。海棠花在月光下静静绽放，闻到酒香，晕红了脸。诗人见状，突发奇想，把花比作娇柔女子——她饮了酒，脸染上红晕，于是，“云想衣裳花想容”，“不胜凉风的娇羞”了。

娇羞是少女的情状。怀春少女见了陌生男子，十有八九是要脸红的。她们从娇羞到羞惭，从羞惭到羞愧，再从羞愧到——打住，打住，读者别以为我在玩文字游戏，不，不是的，上述那几个词，都是形容少女常见的情态，虽然一字之差，但程度递进，而且，都与脸红相关。现在，连花都脸红了，她应该比羞愧更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