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汉藏关系史
1.4.4.3 三、吐蕃势力东渐,汉藏共同开发河湟

三、吐蕃势力东渐,汉藏共同开发河湟

安史之乱后,河湟没入吐蕃。自此直至五代,河湟战乱不息,农牧业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吐蕃为加强其统治,在河湟、河西地区一度采取军队驻屯和移民政策,并对河陇汉族采取融合、同化政策,根据其统治下的汉人的具体情况,有些没为奴婢,有些委以“舍人”等职,为吐蕃所用。大部分按吐蕃制度组编成部落,委任降附的唐朝官员或当地的士绅进行管理,按部落征集赋税和徭役。《因话录》中载,吐蕃“每得华人,其无能者,便充所在役使,辄黥其面;粗有文艺者,则涅其臂,以候赞普之命;得华人补为吏者,则呼为舍人。可,则以晓文字,将以为知汉书舍人”img209。当时,河陇地区汉人“衣胡服习胡语”,在吐蕃强制下普遍吐蕃化了。唐长庆二年(822年),唐使刘元鼎入蕃会盟,途经河湟龙支城时,“耋老千人拜且泣,问天子安否,言:‘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言已皆呜咽”。经刘元鼎私下秘密询问,知道这些人是迁自丰州(今陕西府谷)的汉人。img210据《新唐书》等,没入吐蕃的河湟人,按照吐蕃的规定,只有在每年初一正岁一天祭祖时,才穿戴唐朝的汉人衣冠,以“不忘汉仪”。祭祀完毕,则“号恸而藏之”。他们居河湟间,世相为训,心不离汉,说明河湟汉人对吐蕃的强制同化多有抵触情绪,但事实上已被吐蕃化。吐蕃王朝崩溃后,部分驻屯军和移民都成为当地居民,他们与吐蕃其他民族一起,为共同开发河湟做出了贡献。

解吐厮罗吐政权建立后,采取联宋抗夏的政策,河湟社会相对稳定,安定和平的环境带来了经济的发展。当时的主要开发措施是:

(一)实行屯田。11世纪,宋朝安置泾水、渭水上游、洮河、岷江流域等地区的藏族,推行寓兵于民的屯田戍边政策,由政府划拨土地,免税耕种。据文献记载,宋将王韶在今甘肃临夏、临洮一带大量开拓土地,招纳30多万吐蕃人从事垦种农耕。熙州(临洮)、河州(临夏)一带原有已荒芜的农田,经过宋朝屯兵营田,基本复种,至11世纪70年代,已开拓土地方圆1200里,粮食实现自给。崇宁年间,北宋势力进入河湟地区,宋朝边将赵隆、何灌先后经营河湟,进行屯田,开渠引水,灌溉闲田,并从河州等地招募人丁来这里耕种,一度衣食赡足、供输丰厚。

(二)保护农耕。据文献记载,宋将王韶在解吐厮罗吐辖境与北宋交接地带的临夏、临洮一带曾招纳30多万吐蕃人开拓土地,从事农耕,春秋两季派军队保护耕作和收获,禁止附近汉族购买拨给吐蕃人的土地,勒令退还已买土地。宋朝还任用蕃人首领,担任各级官吏,进行地方行政管理,并组织蕃军,招募弓箭手,组成地方武装,维持治安,用藏族习惯法处理民族内部纠纷,以宋朝法律裁决汉藏民族之间的争端。为了鼓励发展生产,曾推行“蕃汉青苗助役法”,为农耕藏民发放贷款,鼓励利用荒僻耕地免租牧马。这些做法既促进了当地的农业生产,又密切了汉藏两族人民生产、生活上的联系与情谊。

(三)兴修水利。何灌早年在熙、河、兰、湟等州任过弓箭手,曾向宋徽宗上疏,说西宁、湟、廓三州是汉时金城郡湟中地,尚存汉唐旧渠,建议朝廷在那里修整渠道,引水灌田,使土地旱涝保收。后来,在他任熙河路都监等职期间,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经过半年的时间,就整理出水浇地26000顷,招募到屯田弓箭手,在西北各路中,成绩最著。何灌知湟州后,开渠引邈川水灌溉闲田千顷,当时的湟州人称他所开之渠为“广利渠”。img211宋将赵隆“知宁州,充陇右都护”时,也曾在河湟兴修水利,引湟水浇灌西宁川土地,并从河州招募人丁来这里耕种。img212

(四)发展手工业。解吐厮罗吐政权以牧为主、农牧结合,民间鞣皮张、纺毛线、织氆氇、织毛毡、搓绳索、制作鞍具、编织帐篷等传统畜产品加工业比较发达。在当时的河湟地区,酿酒、银器、铁器加工、甲胄等兵器制造达到相当高的工艺水平。解吐厮罗吐政权向宋朝进贡的“方物”中,除马匹外,有不少自己制作的工艺品。武器制作除打制弓箭、枪、矛、刀剑等外,最善于制造甲胄,沈括在其名著《梦溪笔谈》中称赞青唐人所锻甲胄“铁色青黑,莹彻可鉴毛发,以麝皮为酉级旅之,柔薄而韧”,五十步外,“强弩射之不能入”,说“其锻甲之法,其始甚厚,不用火,冷锻之”,详细描述了工艺过程和利用冷变形提高金属硬度和韧性的技术。img213宋人田况在《上仁(宗)兵策十四事》中也称西夏、吐蕃人之甲“皆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不可入”,建议学习对方的制作技术,“悉令工匠冷砧打造纯钢甲镞,发赴缘边先用”。img214青唐人善于造甲,可能继承了唐代吐蕃制作精良铠胄的传统,但也不排除对中原工艺的吸收和当地其他民族工匠的参与。

(五)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河湟地区河流溪涧纵横交错,当时的青唐人(解吐厮罗吐政权时期的河湟各族人民)曾在洮河上架桥,沟通洮州南北;在廓州至安乡关地段的黄河上架设桥梁,并用船只、皮筏横渡河流,解决交通运输问题。同时,注意城市建设,当时的青唐城、邈川城等已具相当规模,另外宗哥、林金城、廓州、河州、洮州等都是有名的城镇。李远《青唐录》载,当时的青唐城,“城枕湟水之南,广二十里。旁开八门,中有隔墙,以门通之,为东西二城……门设谯楼二重。谯楼后设中门,门后设仪门。过仪门北二百余步为大殿九楹。柱绘黄龙,基高八九尺……西城无虑数千家,东城惟陷羌人及羌人之子孙、夏国降羌,于阗、回纥往来贾贩之人数百家居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宗哥城“分东西二垒,广八里,北依山,南枕湟水,比诸城最高”。这两座城镇是青唐通往宋地的必经之路,为当时主要的商业贸易中心。这些交通、城镇建设对开发河湟地区起到了重要作用。

(六)促进经济贸易。11世纪前叶,河西走廊为西夏所控制,宋与西夏又长期对峙,解吐厮罗吐政权在政治上一直与宋保持着友好关系,因此河湟丝绸之路南线成为宋与西域各国进行政治、经济、商业贸易的主要干道,解吐厮罗吐地成为当时连接中西的桥梁、中西方商贸的中转站。丝绸南路的开通是唐蕃古道在新形势下的一种拓展,它在加强汉族与藏族等西部少数民族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在政治上,解吐厮罗吐政权首要人物接受宋王朝的各种封授,双方进贡与回赐不断。据不完全统计,从1015年解吐厮罗吐本人第一次向宋朝贡,到其政权于1104年崩溃,前后90年间,解吐厮罗吐政权及属下河湟吐蕃大首领向宋朝进贡45次,宋朝的回赐或封赐多达150余次。贡物中除了马匹外,还有出自当地或西域各国的珍珠、玛瑙、麝香、玉石、象牙等,回赐的多为丝绸、银器、茶叶、衣着什物等。从吐蕃贡物可以看出,丝绸南路青海道也是吐蕃与西域等地进行经济贸易的重要通道。

经济方面的交往,最突出的表现在以茶马互市为主的贸易活动上。北宋政府曾于陇西的古渭寨和熙河地方设置“市易务”(相当于国家商业银行),贷款给汉藏两族工商业者和农民,免受豪商富贾的高利盘剥,并在这些地方“置坊列肆,使蕃汉官私两利”img215,并制定藏人以田易货、汉人以货易田的具体办法,致力于经济发展。同时发展长期以来汉藏之间的贸易活动,把零星的农牧产品交换组织成较大规模的茶马互市交易,专门经营以内地的茶叶换取藏族马匹的事宜。11世纪中期,这种交换发展成为茶马贸易,并形成一种制度,成为汉藏两族人民经济交往的主要形式之一。当时的解吐厮罗吐辖区是宋朝战马的主要来源地,而广大青海高原牧区的茶叶及其他日用品主要来自祖国内地,这一交换主要经过河湟古道来实现。崇宁二年(1103年),宋朝将茶马互市进一步西移到河湟,于湟州置茶马司,专事卖茶买马。而民间的贸易内容则十分丰富,藏族的牛、羊、乳香、犀角、象牙、玉石、皮毛、毡毯等土特产,内地的绢、帛、布、麻、酒及其他生活用品都成为交易物。

宋代,河湟地区的开发取得了明显成效。这里一度“部族繁庶”、人口集中,农业发达。北宋元符年间,李远随宋军将领王赡出征河湟,从河州出发渡黄河,经今甘肃永靖县炳灵寺入湟水流域,直至青唐以西,处处平川沃壤,见“羌多依水筑屋而居,激流而岂矿,宛如荆楚”,一派农村风光。人们定居务农,以水岂矿磨面,农业生产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畜牧业也很兴盛,仅给宋王朝一年输送的马就多达4万匹。人民富裕,家藏二三十万贯的蕃户不为罕见。当时的青唐城内,殿宇嵯峨,金碧辉煌,梵宫林立,佛像金冶。据宋人张舜民《画墁录》记载,当时青唐宝货颇多,人们将珍珠、翡翠、金玉犀象等都用柜子装起来埋在地下。img216元符二年(1099年)九月,宋将王赡入青唐,青唐主瞎征对他说,青唐积蓄可观,若汉兵至,可支一万人十年之储,金银珠宝无数。img217随着经济繁荣,人口也有了较大增长,崇宁年间,宋朝占据湟、鄯、廓三州时称招纳户口70余万。img218据此推测,解吐厮罗吐时代吐蕃族人口当在百万左右img219,河湟地区应是其最主要的聚居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