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存意义:“无用阶级”生命本质的回归
在《未来简史》中,赫拉利教授描述的“无用阶级”是一群找不到工作、无法工作的人。“无法工作”并不是因为人们无用,反而是因为他们“有用”,创造了在效率等方面更优于自己的工具——机器人。有了机器人这一工具来替代自己完成一些工作,在这些工作上,人类也就“不被需要”了。
其实,寻找一些“工具”来代替自己做事是人类从古至今一直在做的事情,只不过在不同的时代,形式不同罢了。机器人代替人类,其实质是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是为人类提供更多自由发展和创造的空间,并不是想要碾压或者是毁灭人类,毕竟人类创造机器人也不是为了自取灭亡。
在古希腊时期,苏格拉底、柏拉图、伊壁鸠鲁、阿基米德等都是不从事社会生产劳动的人,他们无人雇佣,没有创造任何社会经济财富。若是放在人工智能时代,也可视其为“无用阶级”。不过,与人工智能时代不同的是,能够产生财富盈余使他们成为“无用阶级”的不是机器,而是奴隶。但是,正是这群“无用的”、不事生产的人奠定了西方智慧的基础。
同样地,文艺复兴时期,“美术三杰”“文学三杰”等都是不事生产、不工作的人,都是依靠别人活下去的“无用阶级”。同时,还有大批学者、学生聚集在一起,整天沉浸在“哲理”这些无关生存的“无用”探讨之中,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在世界范围内演变成巨大的教育产业。
当然,我们并不是说在人工智能时代,越来越多沦为“无用阶级”的人之后都可以去从事一些哲学、文学、教育学之类的探讨工作。毕竟这种“苦思冥想”的活儿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做,也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只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是,人就一定要从事物质生产活动、创造社会财富、创造经济价值才能够生存吗?离开工作,人就真的“无用”了吗?答案很显然,不是。
在工业革命时期,机器生产大量出现并代替工人劳动的时候,工人也因为机器导致自己失业而大量地捣毁机器。但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人们就没有了工作而无事可做。相反,机器的出现使得生产效率提高、经济发展得越来越快,人有了更多接受教育的机会,知识的普及使得人们生活得越来越好。在未来的二三十年里,人工智能代替人类工作是大势所趋。那个时候,大量的“无用阶级”将失去工作,需要进一步寻找生存的意义。
在人的一生中,总是会不断思考、寻找生命的意义,而且越早想明白,就越早受益。据说著名管理学家德鲁克年仅13岁时,他的老师就给他和其他孩子们提了一个问题:“将来你们过世后,最希望被人怀念的是什么?”一时间,所有孩子都鸦雀无声。老师接着说道,“我不期望你们现在就能给出答案,但如果你们到了50岁还是回答不上来,那就是白活了。”这个故事对他一生影响很大,使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人的生存意义,并促使他一生都在不断地追求,成为管理学大师。
1939年,德鲁克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著作—— 《经济人的末日》,获得了巨大的成果,并因此收到了美国《财星》杂志亨利·鲁斯(Henry Robinson Luce)的亲笔信。鲁斯在信中表示,他想高薪聘请德鲁克,但德鲁克并没有为之所动。他说:“鲁斯的善意,他给的高薪和溺爱,简直是对才智的谋杀。若是为鲁斯工作,我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份能耐,能成熟到抗拒那些诱惑?……鲁斯见我居然有排拒之意,干脆给我一份高薪的闲差,就当作是他的幕僚。我已经学乖了,于是拒绝了他。”
无论如何,工作不是人生的根本意义,工作的终结并不意味着意义的终结。人之所以要工作,其实质就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毕竟人闲不下来。若让你长时间坐着啥也不干,你可能会疯掉。不管做什么,你总得专注于一件事,或者至少有一件事可以做,这样你就可以用它来打发时间。虽然这件事可能本身没有意义,但只要你去做了,它也就被赋予了意义,变得有意义了。
数千年来,人类都在试图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探索生命的意义。
在基督徒眼里,上帝就是创造世界并主宰一切的至高无上的神,圣经就是上帝的话语,人要按照圣经所启示的法律来生活才会合上帝的意,人活着的目的就是荣耀上帝,一个有意义的人生就是“敬天爱人”“荣神益人”的人生。人如果不认识、不相信、不荣耀上帝,就会在价值和意义的寻找中迷失自我,就会产生困惑、空虚和焦虑。因而,信仰上帝的基督徒就会在周末做礼拜、节日做弥撒、饭前做祈祷、错后做忏悔、入教做洗礼——这一切的行为活动就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玩游戏的人可能知道,曾经有一款风靡全球的掌机游戏叫Pokémon(口袋妖怪)。这是一款虚拟手游,在游戏里会有各种各样的精灵小动物和妖怪,游戏玩家会因为抓到的妖怪越多越有成就感和自豪感,因而他们有时候甚至会疯狂到大半夜跑出去抓妖怪。在不玩这款游戏的人看来,妖怪自然就不存在。但在游戏玩家看来,这些妖怪不仅存在,而且能抓住这些妖怪就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这跟基督徒信仰上帝一样,信仰上帝的人会觉得一切礼拜、祈祷活动都十分有意义,但不信仰上帝的人便会觉得这些行为的意义不大。
从本质上来看,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游戏妖怪,都是人们寻找生命的意义的一种体现,只是形式不同而已。信仰靠的是叠加于现实之上的想象,上帝在人们的心中,因而根据上帝的旨意生活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游戏借助的是智能设备,通过智能设备抓妖怪便是有意义的事情。
当然,大部分人既不信仰上帝也不玩口袋妖怪,但他们同样会以一种自认为有意义的方式去生活。无论是哪种方式,只要人类赋予其意义,人类也就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毕竟人无法忍受没有意义的生活,而且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意义,因而需要人类去自主探究并赋予它意义。
在现代社会,我们会看到这样一群人:天天待在家里或者是网吧玩游戏,啥事儿都不干,只要给足他们可以维持生命的食物,他们就可以一直盯着计算机玩下去,不吃饭甚至不睡觉。只有当他们的身体饥饿与疲惫到发出警告的时候,他们可能才会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以维持生命。脱离现实生活沉迷于游戏的这群人并不会因为没有工作而觉得生命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因此,未来的“无用阶级”一族即使会因为人工智能的发展、机器人的普及而失去工作,也不会停止探求生命的意义。工作不是人生的根本意义,工作的终止不代表生命意义的终止。很少有人真正地享受“工作”这个过程,很多时候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家庭或者是其他外在的因素而被迫去工作。又或许,人工智能正是要将这种因被迫工作而忘记人本性的局面扭转回来,还原人的本性,给足他们足够的自由以及充裕的时间,使其遵循自己内心的价值导向,去做一些对生命有意义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会有越来越多的潜在的贝多芬、苏格拉底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