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1　“直升机撒钱”

【案例内容】

1.“直升机撒钱”的由来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在长期观察世界经济运行周期的规律后，于1969年提出一个非常勇敢的策略：“直升机撒钱”。他在著作《The Optimum Quantity of Money》里是这么描述的：想象一下，有一天一架直升机飞过你住的社区，天上掉下来1000美元。当然，居民们会把钱捡走。每个人都相信这种事百年一遇，可能有生之年再也不会遇到了……

当然，这还停留在幻想阶段，但是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政治家意识到这种手段的有效性和必要性！

纵观人类社会10年以来的发展动向，各种迹象已经反复证明一件事：全球经济已经遇到了一个奇点，这个奇点是300年以来的资本主义制度导致的，它已经不是一个政策能够解决的。

放眼四周，如今全世界的经济体都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即每当出现经济危机时，政府就发行货币，或者刺激经济流通，企图提升消费需求。最典型的就是美联储的降息、日本的安倍经济学、欧洲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中国的降息降准和货币超发等。

自2008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以来，全球央行一共已降息637次，美国银行数据估计目前全球已有4.89亿人口生活在负利率国家！然而事实一再证明：量化宽松并不是灵丹妙药，而且它们的有效期越来越短，就像服用兴奋剂一样。甚至这些手段并不能跳出经济的恶性循环，只能使循环加速。

2.“直升机撒钱”又被提起

“直升机撒钱”这一概念，近期又被英国金融服务监管局前主席阿代尔·特纳（Adair Turner）在他的著作《债务与魔鬼之间》（Between Debt and the Devil，2015）中推崇。它还得到了其他一些重量级人物的认同，包括债券之王比尔·格罗斯（Bill Gross），甚至各国央行行长，如美联储（Fed）前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和欧洲央行（ECB）行长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

没有人真的设想钞票会从直升机上洒下来。他们真正的想法是，在经济衰退时期，政府应以一种能直接刺激私人部门支出的方式来扩大开支。而对政府所需资金进行融资的理想模式是发行纸币，纸币不用支付利息，也永远无须偿付。这是“直升机撒钱”的设想为什么具有吸引力的原因所在。

但是，即便那些捡到钞票的幸运者直接走进酒吧庆祝他们的好运，酒吧老板也会在一天营业结束时将现金存回银行系统，最终这些钞票将回流至央行的金库。家家户户不会因为直升机撒钱而在钱包里多装几张钞票，店铺不会因此在它们的收银机里保留更多的现金，银行也不会因此在它们的分行留存更多的纸币。

支持直升机撒钱的人似乎认为，以这种方式进行的政府举债并不真的做数——要么因为纸币是不可兑现的，不会真的增加任何人的债务；要么因为这些钱是通过央行输送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规定的欧盟成员国政府赤字上限——由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整理——在计算中并不合并各成员国央行的资产负债表。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英国政府债务总额的官方数字确实包括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的资产和负债（同样纳入统计的还有资产购买计划的数据，该计划持有英国央行以“量化宽松”名义购买的3750亿英镑英国政府债券）。

假如你到现在还没有被搞糊涂，那么试图了解欧元区成员国央行在欧洲央行的各种正负账户余额与此有何关系，或者了解欧洲央行因把可疑抵押品纳入资产负债表而最终会遭受的亏损将如何入账，一定会让你头昏脑胀。

所有这些谜团来源于有关央行永远不会资不抵债的信念，因为它们总是可以开动印钞机，而纸币除了可以交换另一张纸币以外，与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可交换。但事实上你可以通过用纸币缴税的方式兑现纸币；而且如果央行印刷的纸币过多，纸币将失去价值。

当假象被拨到一旁，真相再次变得清晰：直升机撒钱本质上是依靠短期借款融资的赤字财政。这也凸显了“直升机撒钱”计划支持者的一大目标：以更简单的方式说服政治人士和民众支持一项他们不会赞同的计划。非常规货币政策是时髦观念，凯恩斯主义的财政扩张已经过气，尽管这两者本质上是一回事。

3.“直升机撒钱”与恶性通胀

“直升机撒钱”通常与恶性通胀的意外联系在一起。在过去300年全球56次恶性通胀的案例中，Hanke和Kurs发现恶性通胀都是在极端的条件下产生的：战争、治国不善、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等。相比之下，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广泛使用的货币融资却从未以恶性通胀告终。

1951年，美国《财政部和联邦储备系统协议》发布运行固定长期国债收益率的政策，扩张或收紧外在货币取决于私人部门对这些工具的需求。1975年前的40年，加拿大一直使用自由浮动汇率下的货币融资，从来没有产生灾难性的宏观经济影响。而印度直到2006年才开始债务货币化。当然例子还有很多，据IMF分析的152家央行的法律框架显示，有101家央行在2012年准许货币融资，但这并不是说“直升机撒钱”是令人向往的政策。

4.小结

因为“直升机撒钱”的市场影响未知，通过债务注销，央行手中政策工具选择更少，而与直接财政扩张相比，“直升机撒钱”带来的经济益处微不足道，因此不清楚为什么政策制定者会选择“直升机撒钱”这条路径。也许真实的教训是货币政策有其局限，当经济增速下滑的时候，提升需求最好还是通过财政来支持，而非货币政策。新的财政扩张需要配合额外QE这种形式的支持。

因此，一旦我们理解货币是如何运作的，“直升机撒钱”就很好理解。“直升机撒钱”潜在的经济、货币和财政效果看起来和配合额外QE的常规财政扩张效果一样。我们可以说，英国、美国和日本实际上已经经历了“直升机撒钱”。但很难说欧元区的情况也是这样，因为欧元区包含着多个政府机构，他们不是一个货币主权。事实上，欧元区的情况更为复杂。

【案例评析】

用伯南克在“救市辩护”讲座中的话语背书，“直升机撒钱”就是在恐慌时期，中央银行应当大量放款，保持金融系统的稳定，保持金融系统的资金流动性。

“直升机撒钱”的理论与实践，从更宽泛的视野来说，可以理解为20世纪70年代以来，央行所执行的一般的温和通货膨胀政策与危急时刻的救市放水，也就是撒钱注入实体经济。

1.在“信用阶梯”上撒钱加剧不平等

实际上“直升机撒钱”并不是随机的，它是在信用阶梯上撒钱。央行“直升机撒钱”，主要通过“央行—金融系统”传导，其中银行贷款是传统的重要渠道。

那么，央行撒钱给银行，银行是按什么标准来撒钱的呢？银行贷款给客户，不是按照概率来分布的，而是按照信用来分类的。银行对公司客户一般都有评级体系，对个人消费者，比如信用卡持有者也有评分。

稍经研究即可发现，公司客户的信用等级和其财务负债表、现有财富状况紧密相关。而银行对个人客户的评分也是和个人的现有财富状况密切联系的。

在个人贷款方面，大多数银行都会避免让特别贫困的人贷款，因为它们害怕违约率过高，而且小型贷款所支付的利息，还不够弥补筛选和监控借款人所产生的成本。对女性而言，性别歧视的存在，让她们更难获得贷款。在中国，以“中”字头为代表的国有企业，因其特殊的国有企业身份，被广大的银行争相放款。“直升机撒钱”在信用阶梯上加剧了财富分配的不平等。

2.央行是正义和与专家相结合的天使吗？

如果将“直升飞机”理解为是央行、金融机构及从业人员，他们是正义与专家相结合的天使吗？有没有理性局限和个人私利？

专家运用货币政策操控经济周期，与计划经济的思维有共通之处。我们要记住，“格林斯潘”们也会错，他们不是神秘的天使，应该限制中央银行相机抉择的权力。

央行的领导者往往在“旋转门”之间转换身份。他们既是政治动物，也都是经济动物。

这就是一个圈子，很多官员都直接或者间接地与金融业有瓜葛，而他们却被要求去为金融业（他们自己的行业）制定规则。当负责为金融部门设计政策的官员都来自金融部门内部时，我们又怎么能指望他们来提出什么明显有别于金融部门自己想法的观点来呢？

当个人财富和未来工作的保障都依赖银行表现的好坏时，那他会更易于附和这样一种观点：对华尔街有好处的对美国就有好处。

3.“知识阶梯”上的信息不对称

对于公众，每一个经济市场的参与者不是同一时间知道“撒钱”，也不是同等了解“撒钱”的知识，我们可以把市场参与者了解信息的先后、知识的多少，也就是信息不对称的分布情况，称为“知识阶梯”。

在这样一个阶梯上面，央行居于顶端，金融系统次之，而有理财顾问的10%富人紧随其后，接下来便是有一定知识结构和闲暇时间学习的中产阶级，而金融知识匮乏且金融专注度较差的一般民众可能就要居于末端。

总结而言，传统货币传导机制分配非中立，“直升机撒钱”加剧了不平等，将导致在信用阶梯上富人更富，穷人更穷，也将产生“越靠近金融越赚钱”的现象，也就是人才、知识、资源的过度配置。那么如何来实现给每个人发钱的构想呢？

4.“给每个人发钱”的构想和好处

与其通过传统的“银行—金融系统”的货币传导机制，不如直接“给每个人发钱”，也就是建立“央行—个人”的直接传导机制。

“给每个人发钱”，要有严格的程序，也就是经国会或人大（一国最高的民主程序，甚至是全民公决的方式）事先授权，一国央行每年例行或在经济危机爆发时，给一国的公民或经过民主程序指定的公民群体的金融账户直接发钞。

每年例行发钞的额度可以考虑弗里德曼曾经提出的以GDP的3%～5%为限。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从世界银行近期调整的贫困线标准出发，每人每日生活费1.90美元，那么一年约693.5美元，按汇率6.4折合约人民币4438.4元。建议在普通年景，考虑将发钞额度定在GDP的3%或以下；在经济危机时，可以在一国的最高民主程序中考虑追加额度，到5%。

这是乌托邦的构想。给每个人发钱的好处有哪些？“给每个人发钱”可以打破传统货币发行传导机制中银行的顺周期行为，可以不理会银行业的“惜贷”，解决货币政策的“时滞”，直接解决中低端阶层的“消费不足”，从而刺激经济，真正摆脱全社会的“流动性陷阱”。

有了“央行—个人”的货币发行传导机制，人们大可以放心地放弃银行、金融机构“大而不倒”的观念，放弃“沉没成本”拯救倒闭银行与其从业人员等概念。被弱化独占地位的金融系统，将不得不建立足够的“风险意识”，从而避免金融机构对赌、倒逼央行出手相救。

给每个人发钱后，整个社会就有了流动性。每个人的消费，便是一张对市场企业优胜劣汰的“投票”。这个投票会使有市场销路的企业迅速获得现金。这个投票应该比信贷审核更直接。

在“央行—个人”传导机制下的“给每个人发钱”，是直接浇灌在中低层的“及时雨”，使中低层拥有实际的消费能力。“给每个人发钱”可以是凯恩斯的财政“挖掘窟窿”之外另一个有效的、直接的刺激消费的工具。

央行直接“给每个人发钱”，可以弱化“在信用阶梯上撒钱”，信息简单化也可以降低金融“知识阶梯”上的各参与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从正义论的角度，“给每个人发钱”也就是在货币发行的分配上尝试靠近“无知之幕”。

【案例讨论】

1.“直升机撒钱”的本质是什么？

2.如果将“直升机”理解为央行、金融机构及从业人员，他们是正义与专家相结合的天使吗？有没有理性局限和个人私利？

3.每一位经济市场的参与者是不是同一时间知道“撒钱”？捡钱的信息与知识是否每一个个体都可以获得？

4.如何构建科学合理的货币供给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