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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史
1.3.6.3 第三节 边疆各族的叛变与东汉统治的动摇
第三节 边疆各族的叛变与东汉统治的动摇

东汉的政权,到和帝时,便发展到全盛时代的顶点。当此之时,帝国的光辉,正如丽日中天,照射瀛寰。“北燮丁零,南谐越裳,西包大秦,东过乐浪,重舌之人九译,佥稽首而来王。”当时助长了国内外诸种族之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交流,从而使中国历史向前再进一步。

可是这样的全盛时代,并不久长。跟着和帝一死,安帝即位,东汉的政权便开始腐烂的过程。自安帝而后,历顺、冲、质以至桓、灵之际,这个政权便以日益疾速的步调,向着没落的前途迈进。跟着一代接一代的母后称制,外戚专政,宦官祸国,于是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在小所有者的抗议、农民暴动之中,趋于瓦解了。

从开国以来就没有解决的土地问题,到和帝时跟着贵族、官僚、商人地主之收夺,已经达到了严重的阶段。当时社会经济的矛盾之所以没有决裂,一方面是因为其时方当盛汉之隆,帝国的政府,还能发挥出强大的政治强制力,行使其高压政策;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帝国政府,还掌握着庞大的生活资料,得以行使其恩惠政策。还由于当时城市手工业生产的发达,扩大了手工业生产的规模,使一部分失掉了土地的贫农,可以把手工业作坊,当作他们临时的避难所。换言之,在当时,商业资本一面从农村中驱逐农民,一面又在城市中收容农民,虽然被收容者不及被驱逐者的数目之多,但总是收容了一部分。剩下来的一部分,或则在政府的高压政策之下,投入牢狱,放诸四裔,乃至绑赴刑场;或则在政府的恩惠政策之下,沦为奴婢,流离道路,乃至转死沟壑。这就是和帝时社会经济的矛盾应该决裂而没有决裂的原因。

这样看来,东汉的社会,到和帝时,已经全身发炎,不过还没有溃烂而已。所以一到安帝时,这个脓疱便溃烂了,历顺帝以至桓、灵之际,于是东汉的社会,便是脓血淋漓,满身烂疮了。

东汉的社会,何以自安帝起便开始溃烂呢?历来的史学家,都以为其原因是由于母后称制,外戚专政,宦官祸国。诚然,母后、外戚、宦官这一类身份的人物之出现为政治上的要人,确是政权腐败之鲜明的标帜。但是这些人物之所以出现,并不是政权腐败的原因,而是政权已经腐败了的表象。他们正如烂疮中的蛆虫,蛆虫固然可以使烂疮扩大,但必须先有烂疮,而后蛆虫始能发生,所谓“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之”,正是这个道理。

具体的史实指示出来,在东汉初,也有母后、外戚和宦官,但都没有成为政治上的要人,这就是因为当时东汉的政权,尚未腐败。非常明白,母后的称制,就指明了英明的君主之消灭;而外戚、宦官等之登上政治舞台,就指明了当作一个社会层的政权,已经缩小到皇帝的亲戚和家奴的手中。所谓英明的君主之消灭,并不是皇族中忽然生出一些傻子,或白痴,而是从皇族中有意选定一个傻子或白痴放在宝座上。因为只有如此,在皇帝宝座的后面,才有母后的座位。只有母后出现于皇帝宝座的背后,然后外戚才能缘着裙带的关系,爬上金銮宝殿,同时那些宫廷中的男女奴才们,也才有口衔天宪的机会。

同时母后、外戚、宦官之出现为政治上的要人,还有两个必要具备的条件:第一,必须在集权政治之下;第二,必须集权政治临于腐化之际。因为在集权政治之下,皇帝的一条小狗都是人民的上帝,何况他的奴才,何况他的亲戚,更何况他的皇后。但是在集权政治的全盛时代,这一类的人物也不过被皇帝奴蓄而婢养。正如章帝之骂窦宪:“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80]只有当集权政治腐化之时,即当皇帝不但不相信农民,而且对自己的任何臣属也不相信的时候,这一些的人物,便成了政治上的主角。反之,只要这些人物一上台,这个王朝,也就准备闭幕了。明乎此,然后我们才能理解东汉中叶以后的历史。

作为东汉政权走向崩溃的主要原因,非常明白,首先是由于诸羌的叛变。诸羌的叛变,不仅崩坏了东汉帝国的一角,而且截断了中原通达塔里木盆地及中亚的国际商路,动摇了东汉对西域的统治。据史籍所载,东汉自安帝时起,诸羌之族,如勒姐、当煎大豪、东岸、麻奴兄弟、滇零、钟羌诸种,因不堪东汉官吏和地主的压榨,群起叛变,大为寇掠,遮断陇道。安帝曾派遣大军前往讨伐,但被羌人杀得大败。自是诸羌声势大震,乘胜进袭,西据甘肃,南入四川,东犯陕西。其势汹汹,不可制服。[81]以后东汉政府,被迫而改取守势,坚壁清野,与羌族相持。当此之时,东汉在羌地的官署撤退了,所有的官吏都逃入内郡。过去繁荣的西北国际大道,现在已经一变而为戎马驰驱的战场了。[82]经过了十几年的战争,陕西和四川的“羌患”,才告肃清,然而“军旅之费,转运委输,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延及内郡,边民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83]

即因羌族叛变,截断了陇道,因此安帝时,西域不通。但是,当时的西域是中原地区手工业制品最大的销场之一,西域一旦不通,则中原地区手工业制品便失掉了重要市场,因而手工业作坊有不少便要缩小规模或停闭。在这样一种生产紧缩的过程中,那些因为被剥夺了土地而投入手工业作坊的贫农,现在又从避难所被驱逐出来了。

至于那些从手工业生产中被抛出来的资本,商人们还是依照他们祖传的方法,把它转化为高利贷资本去收夺农民的土地。我们知道,保留在农民手中的土地,已经太少了,现在又再加以收夺,那就是驱逐所有的农民都离开自己的土地。

事情真凑巧,自安帝即位以来,又有继续不断的天灾,水旱虫蝗,风雹疠疫,地震山崩,应有尽有。这些天灾都以猛烈的姿势,普遍地袭击当时贫困的农村。在安帝在位的十九年中,每年都有地震,最厉害的一次,是元初六年二月的一次,这次地震延及的地方,达四十二郡、国之多。而且有些地方,地或坼裂,水泉涌出,人民受害者不可胜数。此外发生大水灾十一次,大旱灾五次,大蝗灾六次,大风灾三次,大雹灾五次,大疠疫两次,山崩两次,海啸一次。在这些严重的天灾中,造成了普遍的饥馑,因而在《后汉书·安帝纪》中,遂出现了“民相食”的记载。然而当时的政府,对于这种天灾的对策,不是积极的赈济,而是委咎三公。因而每有天灾,便罢免三公以为向皇天谢罪之表示,岂不冤哉。

农民既被剥夺了土地,复被逐出了工场、作坊,而又因之以战争的征发,加之以天灾的迫害,于是“讹言相惊,弃损旧居,老弱相携,穷困道路”。[84]其中有些不愿委骨沟壑的流民,便以饥寒起为“盗贼”。据《后汉书·安帝纪》所载:永初三年,“海贼张伯路等寇掠缘海九郡”。四年,“海盗张伯路复与浡海、平原剧贼刘文河、周文光等攻厌次,杀县令”。五年,“汉阳人杜琦、王信叛,与先零诸种羌攻陷上邽城”。这些叛乱,在东汉帝国万里的江山中,当然只是星星之火,但他们却指出了一个事实,即东汉帝国的核心,已经腐烂了。

跟着核心的腐烂,四周诸种族,亦纷起叛变。在北方,则鲜卑、乌桓叛变。自五原而东,山西、河北的北部,东至辽东一带,每年遭其侵扰。南匈奴也叛变了,它东引乌桓、西收羌族等数万人,进犯于西北。在东北,则高句丽、濊貊、马韩连兵侵辽东,而夫余族亦入塞,杀伤吏人,在西南,则蜀郡夷寇蚕陵(今四川茂汶西北),杀县令;越嶲(今四川西昌东南)夷寇遂久(今云南丽江),杀县令;旄牛夷寇灵关(今四川芦山西北),杀县令。此外,武陵、澧中南至苍梧、郁林、合浦诸蛮夷,无不叛变。虽然这些种族时叛时服,但他们的叛变,却说明了一个事实,即东汉帝国的统治,已经动摇了。当时的情势,正如安帝自己的诏书所云:“灾异蜂起,寇贼纵横,夷狄猾夏,戎事不息,百姓匮乏,疲于征发。重以蝗虫滋生,害及成麦,秋稼方收,甚可悼也。”[85]

在这样一个险恶的环境中,即使有英明的君主,也不易转危为安,而况安帝当即位之时,尚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初由母后邓氏听政。邓氏依靠外戚掌权。于是其舅邓骘、邓悝、邓弘、邓阊皆为列侯,又封其亲生母耿贵人之兄耿宝为羽林军车骑,封其妻阎后兄弟显、景、耀,并典禁兵。此外,外戚为卿校、侍中者不知若干人。这样一来,满朝文武,都是琐琐姻娅了。当时豫章生芝草,郡人唐檀慨乎其言之曰:“方今外戚豪盛,阳道微弱,斯岂善瑞乎?”[86]

安帝又认为除亲戚以外,最可靠的便是他的家奴,因而宦官、乳母,都一齐变成政治上的要人。当时宦者江京、李闰皆为列侯,与中常侍樊封、刘安、陈逵及帝之乳母王圣,王圣女伯荣,煽动内外,竞为侈虐。这些奴才,仗着他们主人的威势,真是无恶不作。入则“进出宫庭,传达奸赂”。出则“震动郡县,王侯二千石至为伯荣独拜车下……发人修道,缮理亭传……征役无度……赂遗仆从,人数百匹。”[87]故当时尚书仆射陈忠上书曰:“伯荣之威重于陛下,陛下之权在于臣妾。”[88]司徒杨震亦上书曰:“方今九德未事,嬖幸充庭……外交属托,扰乱天下,损辱清朝,尘点日月。”[89]安帝时的政治,就是一群外戚、走狗、奴才的政治,他们所注意的是皇帝的脸色,是贿赂的数目,哪里会知道当时已经是“人吃人”的世界。

安帝死,顺帝继立。顺帝初年,曾因西域长史班勇之努力,恢复塔里木盆地的统治。[90]同时羌族的叛乱,也一时平息,因而西北的国际商路又曾一度打通。可是不久羌族又叛,且冻、傅难及其他杂种羌胡,东入山、陕,南入四川,西北的国际商路复闭而不通。当时的政府曾以马贤为征西将军,统领十万大军,讨伐叛羌;但结果马贤败死,而羌势转盛。自是巩唐种、罕种及诸种羌纷起叛变,自陕而西,西至武威,完全为羌人的世界。[91]以后护羌校尉赵冲,虽曾屠杀不少的羌人,但不久赵冲亦为羌人所杀。[92]直至顺帝死后之次年(冲帝永嘉元年),西羌之乱才暂告平息,然而战争十余年,所用的军费又达八十余亿。[93]

与西羌的叛变平行,鲜卑的侵扰,亦日益加紧。[94]匈奴乌桓亦与西羌相结,连兵寇陕北。[95]此外,自武陵南至象林、日南、九真、交趾一带的蛮夷均叛。[96]在这样四周诸种族的叛变中,征兵征饷,当然又要加深人民的灾难。

天灾仍然继续流行,特别是西北一带的地震,与中原一带的旱灾。据《后汉书·顺帝纪》载,阳嘉二年三月,京师洛阳地震。汉安二年至建康元年(公元143—144年)的七个月中,凉州地震一百八十次。在地震的地方,山崩地坼,水泉涌出,人畜埋死。中原一带连年旱灾,加以蝗虫,禾稼枯槁,野无青草。会稽一带,淫雨成灾,大水泛滥。这种现象,是何等惨淡!

然而顺帝站在这种局面之前,不思振刷政治,挽救危急,仍然秉承他父亲的政治作风,委政于外戚与宦官。而自己却空出时间,为声色犬马之乐。有一天他忽然神志清醒,露坐德阳殿求雨,因问尚书周举以消灾之术。周举说:“近废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效,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出后宫不御之女,理天下冤枉之狱,除太官重胜之费。”[97]由周举之言,我们就可以想见顺帝之荒淫。

因为梁后的关系,梁后之父梁商遂被封为大将军,总揽大政。梁商之子冀亦被任为河南尹,专制京畿。梁商死,梁冀又代为大将军,而以冀弟不疑为河南尹。父子禅代,兄弟更替,梁氏一门,威权震主。至于宦官孙程、王康、王国等十九人,皆封为列侯,食邑自千户以至万户[98],并令得以养子袭爵。而宦官程璜、陈秉、孟生、李闰等,亦狐假虎威,无恶不作,致令百官侧目。此外,又封乳母宋娥为山阳君。在当时,可以说,满朝朱紫贵,尽是亲戚与奴才。

这些人物一旦登台,自然要造成自上而下的贪污政治,但是这些外戚、宦官,却假装做出整顿吏治的样子,于汉安元年,派遣大使徇行郡国,考察风俗。其中有一位年轻的使者张纲,独埋车辆于洛阳都亭,不肯出发。他说:“豺狼当道,安问狐狸!”并且上了一封奏折,指斥外戚。奏曰:“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国厚恩,以蒭荛之资,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扬五教,翼赞日月,而专为封豕长蛇,肆其贪叨,甘心好货,纵恣无底,多树谄谀,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99]

有了贪污,必然就有骄奢淫侈。例如梁冀,“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又好臂鹰走狗、骋马斗鸡”。[100]由梁冀的生活,就可以想到其他贵戚的生活。又如梁商之丧,皇帝赐以“东园朱寿之器,银镂、黄肠、玉匣、什物二十八种,钱二百万,布三千匹。”皇后又赐“钱五百万,布万匹”。“及葬,赠轻车介士。”[101]由梁商之丧,就可以想到其他贵戚之丧。但是我们应该记得,当贵戚们乐生荣死的时候,也正是农民求草根树皮而不可得的时候。

在这样的天灾人祸之中,农民的暴动,自然要更加增多。据《后汉书·顺帝纪》所载,当时的“盗贼”蜂起,到处攻陷郡县,杀戮长吏,甚至发掘皇陵。如:

阳嘉元年二月,“海贼”曾旌等寇会稽,杀句章(今浙江余姚东南)、鄞(今奉化东)、鄮(今鄞县境)三县长,攻会稽东部都尉(治句章县)。

同年三月,扬州六郡“妖贼”章河等,寇四十九县,杀伤长吏。

阳嘉三年三月,益州“盗贼”劫质令长,杀列侯。

永和元年八月,江夏“盗贼”杀邾(今湖北黄冈东北)长。

永和二年四月,九江“贼”蔡伯流寇郡界,及广陵(郡治在今江苏扬州市),杀江都(今扬州市)长。

汉安元年九月,广陵“盗贼”张婴等寇郡县。

汉安二年十二月,扬、徐“盗贼”攻烧城寺。

建康元年三月,南郡、江夏“盗贼”,寇掠城邑。

同年八月,扬、徐“盗贼”范容、周生等寇掠城邑。

同年十一月,九江“盗贼”徐凤、马勉等,称无上将军,攻烧城邑。

同年十二月,九江“贼”黄虎等攻合肥。

同年“群盗”发宪陵(东汉顺帝陵,在今河南洛阳市东北)。

与农民之攻烧城邑、杀掠长吏同时,小所有者则走入深山,于是而出现了所谓隐士。在中国史上,所有的隐士,大半都是有教养的知识分子,他们原来都有足够衣食的田园,因而他们得以从肉体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从事于文化的活动。在太平盛世,这些知识分子,本来可以被商人地主的政府选拔出来,充当政治使用人。否则亦可粗衣淡饭,度过一生。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者,正是指这一社会层的人物。但到顺帝时,小所有者一方面遭受商人地主的收夺,失掉了“独善其身”的土地;另一方面,又遭受外戚宦官的排斥,阻绝了“兼善天下”的政治出路。当此之时,他们进不能致身朝堂,退亦不能自存乡里,于是只有相率穷蹙于深山,是为隐士。所以我以为隐士的出现,乃是小所有者在经济上被收夺,在政治上被排斥的表征。

据《后汉书》所载,顺帝曾屡征隐士。如永建二年,征隐士樊英于壶山(今河南鲁山西南),又征隐士广汉(郡治今四川广汉北)杨厚、江夏(郡治今湖北云梦)黄琼。策书玄纁,往来于山谷;坛席几杖,高设于朝堂;抑若求贤惟恐不及,实则欲罗致一二盛名之士,作为政治花瓶。当时隐士也有应征而至者,如杨厚、黄琼,但终以嬖佞当朝,不能有所匡救。但大多数则拒命不来,如法真四征不至,天下高之。樊英入殿不屈,曰:“臣见暴君如见仇雠。”又曰:“非礼之禄,虽万钟不受也;若申其志,虽箪食不厌也。”[102]由此而知到顺帝时,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宁愿饿死深山穷谷,亦耻与外戚、宦官为伍。

隐士之不肯出山,可以说是小所有者对外戚宦官政治之消极的抗议。但是生活决定了小所有者没有农民那样不知死活,因饥寒即起为“盗贼”,冒万死以求一生。然而他们都读过圣贤之书,知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的教训,所以他们虽没有勇气谋反叛逆,也决不肯降志屈身,去侍候皇帝的亲戚和家奴。他们痛恨这政权,又无力推翻这个政权,结果只望着昏君乱臣祸国殃民,而瞑目梦想尧舜之君,羲皇之世。仲长统之言曰:“(当东汉末际,)清洁之士,徒自苦于茨棘之间,无所益损于风俗也。”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自苦呢?这是仲长统所不了解的呵!

由上所述,可知东汉政权发展至安、顺之际,已经不仅为农民所痛恨,也为小所有者所厌恶了。一个政权发展到为小所有者所厌恶的时候,它的寿命,就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