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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史
1.3.2.2.1 一、盐铁业国营及其发展
一、盐铁业国营及其发展

西汉的手工业生产,比之秦代更为发展了。这从西汉政府组织中,有各种工业管理机构之存在,可以看得出来。

据《汉书·百官公卿表》所示,西汉政府组织中,有少府、将作大匠、水衡及大司农四个机关。在这四个机关之中,都有各种工官的设置。如在少府属下有考工室、左右司空、东织室、西织室、东园匠、尚方等。将作大匠属下有石库、木工等。水衡属下有技巧、钟官、辨铜等。大司农属下有盐铁丞、铁市等。此外,《汉书·地理志》中又谓西汉另有铁官、盐官、服官、工官、船司空、楼船官、木官、铜官、金官,这些工官,并未言明属于哪个机关,但以例推之,当属于少府或水衡。

由此可知在西汉时,对于盐、铁、金、铜、木、石、造船、纺织、田器等手工业,都有国营工场,由政府设置各种工官分别管理。这些各种类别的工官之出现,不仅说明了西汉时有各种国营手工业工场的存在,而且也说明了当时手工业分工之发展。因为国营手工业,是建筑在一般手工业生产的基础之上,所以国营手工业的发展,就是一般手工业发展的表征。

首先说到冶铁、煮盐的工业。因为冶铁业的发展,是一般手工业发展的指标,而盐则为一般人民日用生活必需之品。这两种工业对于社会的关系极为重大。

中国的盐铁事业,自春秋起,历战国以至秦、汉之际,已经大大地发展了。当时以铁冶起家而致富数千百万者颇不乏人;而以煮盐致富者,亦实繁有徒。即因盐铁为致富之途,所以自战国以至秦代,政府皆设专官,征收盐铁税。据史籍所载,秦代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足见当时的盐铁税率甚高,从而又反映当时盐铁工业的利润甚大。

汉兴,承秦之旧,盐铁事业继续发展。当时“豪强之家”,占有矿山和海滩,或采矿冶铁,或煮海制盐。一家矿场、冶铁场或煮盐场使用的工人,多至千余名。西汉初,最大的冶铁大王是鲁人曹邴氏,而吴王濞则兼营盐铁之业,并有山海之利。所谓“布衣有朐邴,人君有吴王”,正是指以上两人。[79]到文帝时,政府对于盐铁事业乃至铸钱,采取放任政策,于是中原豪富,相率煮盐、冶铁;而邓通则专有四川的矿山,鼓铸私钱。所以当文帝之世,吴、邓之钱布天下。[80]

即因文帝的放任政策,于是私营的盐铁事业,更为发达。当时从事盐铁工业者,无不暴富。《史记·平准书》云:“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惟其“不佐国家之急”,所以到武帝时,断然实行盐铁专卖。《盐铁论》云:武帝时,“边防用度不足,故兴盐铁”,“以佐助边费”。但武帝要实行盐铁独占的政策,仍然不能不与当时盐铁大王孔仅及东郭咸阳等协调,并且还要借重他们来做大农丞或盐铁丞,主办盐铁国营之事。当时孔仅、咸阳向武帝建议实施盐铁国营的办法,主张由国家给予盐铁生产者以生产手段与生活资料,使制盐、冶铁的事业完全属于国家。如国营之后,尚有敢于私自铸铁、煮盐者,则没收其生产工具,并予以釱左趾之处罚。至于国营盐铁的行政机构,则除中央设置大农丞或盐铁丞以外,于出铁的地方,皆置铁官或小铁官,以管理铁器制造及买卖的事务。[81]这样的建议,被武帝采纳了。于是孔仅与东郭咸阳即乘着驿站的官车,到那些生产盐铁的地方视察,在那些地方设立盐铁专卖官:并且任命那些大盐场和大铁场的盐官与铁官。[82]自是以后,盐铁工业遂完全隶属于国家。

据史载,西汉自武帝时起,即分置盐官于二十八郡,分置铁官于四十郡。自是以后,盐铁之官布满天下。盐官设置的地方,史无明文;但铁官设置之郡,则《文献通考·征榷考》,列举其名。而且据《文献通考》所考,西汉置铁官,不仅四十,而有五十。[83]其所在地,若以今日之地理按之,则遍布于陕西、四川、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安徽、江苏,乃至甘肃、湖南、辽宁一带。从这些铁官之普遍的分布看来,当时冶铁事业的发达,即可概见。

当时总理全国盐铁事业的机关为大司农,在大司农的隶属之下,于全国各产盐铁之地,置铁官或小铁官和盐官。在盐铁官之下,又于其所辖各场坊置监督员,谓之吏。吏之下,又置工头若干,谓之卒。卒之下为工人,谓之徒。当时矿场、铁场和盐场,大者一家聚众或至千余人,小者亦有工人数百。[84]全国矿工、铁工的人数,已达十万人以上[85],而煮盐的工人尚不在内。由此又足见当时矿冶事业的管理组织之严密,与其规模之相当的宏大。

当时的冶铁炉,还是用人工鼓风。《汉书·五行志》云:“成帝河平二年(公元前28年)正月,沛郡铁官铸铁,铁不下,隆隆如雷声,又如鼓音,工十三人,惊走。音止,还视地,地陷数尺,炉分为十,一炉中销铁散如流星,皆上去。”由此而知当时沛县的一个冶铁炉旁有工人十三名在操作。

西汉的冶铁业之所以如此发展,一方面是由于战争的刺激,兵器的需要量增大;但主要还是由于一般社会对于铁制生产工具的需要量之增大,特别是田器的制造。所以当时田器的制造,特别从一般的铁器制造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而置于大司农属下,并专设工巧奴与从事,主管田器的制造。《汉书·食货志》:“工巧奴与从事作为田器。”正是指明这一事实。

兵器的制造属于官府。又据《汉书·游侠传》中有“箭张回”一语,服虔注云:“作箭者姓张名回。”由此可知当时民间亦有制造兵器之自由。

手工业工具的制造,当时似亦有精细之分工。如《史记·梁孝王世家》褚先生谓长安有“削厉工”。又《汉书·王尊传》有“翦张禁”,这当然是作剪者姓张名禁。由此可知西汉时的制铁业,已有各种部门的分工。

万事一经官办,就要糟糕,这大概是古今一律的。西汉的盐铁工业,自从改为官办以后,也许对于兵器的制造,比较容易统制;但对于一般生产工具,特别是农器,则品质不良。《盐铁论·水旱篇》云:“县官鼓铸铁器,大抵多为大器,务应员程,不给民用,民用钝弊,割草不痛,是以农夫作剧,得获者少,百姓苦之矣。”

不仅品质不良,而且价格极昂,购买不易。同书云:“今县官作铁器多苦恶,用费不省,卒徒烦而力作不尽……器多坚img,善恶无所择。吏数不在,器难得。家人不能多储,多储则镇(锈)生。弃膏腴之日,远市田器,则后良时。盐铁价贵,百姓不便。贫民或木耕手耨,土耰啖食。铁官卖器不售,或颇赋于民。”

不仅如此,而且常常征发当地的人民,从事于无偿劳动。同时又以高价强制人民购买。《盐铁论·禁耕篇》云:“盐冶之处,大校皆依山川,近铁炭,其势咸远而作剧。郡中卒践更者多不勘,责取庸代,县邑或以户口赋铁,而贱平其准。良家以道次发僦运盐铁,烦费,百姓病苦之。”

以上的各种弊端,在武帝时就已经发生。《史记·平准书》云:“卜式为御史大夫,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器苦恶,贾贵,或强令民卖买之。”延及昭帝之世,流弊更多,因而盐铁应否专卖,遂掀起种种议论。以上所引桓宽《盐铁论》中的文字,就是这时的产物。到元帝时曾一度罢免盐铁官,但不久又重行恢复。总之,汉自武帝以迄于末叶,盐铁事业皆由封建国家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