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论《圣经》各篇中“灵”“天使”和“灵感”的意义

鉴于所有正确的推理都是以词语的恒常意义为基础的，在如下的理论中，这种意义既（不像自然科学那样）不以作者意志为转移，也不（像在平常的谈话那样）以惯常的用法为转移，而是取决于它们在《圣经》中的意义。因此，在进行进一步讨论之前，我们有必要根据《圣经》来确定某些词语的意义。因为这些词语本身意思的模糊性可能导致我们后续以之为依据而得出的推论产生模糊的意义和争论。我将以“物体（body）”与“灵（spirit）”这两个词作为切入点，在经院哲学的术语中，它们被称为“物质实体”和“非物质实体”。

按照最普通的意义来理解，“物体”一词表示充满或占据一定空间或想象空间的事物。它不以想象为基础，而是我们称之为宇宙的一个真实组成部分。因为宇宙是万物的集合体，所以宇宙任何的真实部分都不可能不是物体，而具备任何形式的物体也不可能不是作为万物集合体的宇宙的一个组成部分。由于物体会发生变化，即在生物的感官上可能会出现不同的表象，所以物体也称为“实体”，即物体具有各种各样的偶性，例如时而运动，时而静止；根据我们感官的感觉，时而炽热，时而冰冷；其颜色、气味、味道、声音则是变动不居的。我们将这种因物体对我们感官所施与的不同作用而产生的不同表象归因于发生作用的物体的变化，将其称为“物体的偶性”。就这种意义而言，“实体”和“物体”指的是同一种东西；因此，对于“非物质实体”而言，“非物质”和“实体”放在一起就是自相矛盾的，这就像一个人说“非物质物体”是一样的。

但是，根据一般人的理解，宇宙万物并非都能被称为“物体”，而是只有一部分事物才可以被称为“物体”，例如通过触觉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力受到阻碍的事物，或者通过视觉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受到阻碍的事物。所以，人们在日常言谈中，通常不会将“空气”和“气体”实体视为“物体”。但是只要人们能够感受到它们产生的效果时，就将它们称为“风”“气息”或者拉丁语中的“spiritus”，即“灵”；人们将存在于所有动物体内并使它生存和运动的气性实体称为“生命灵”和“元气灵”就是这样的情形。但是，在没有物体存在的地方，比如镜子和睡梦中，或者那些清醒着的却又心烦意乱的人的大脑中表现为物体的幻象，就什么也不是，这就和使徒们关于所有偶像的一般性观点一样。我所说的是，在它们看上去存在的地方其实什么也没有，它们不过是大脑因为对象的作用或者因为我们感官紊乱的兴奋而形成的一种扰动而已。对那些从事其他工作而未探讨其成因的人而言，他们自己都不知如何称呼它们；所以，他们就极易被那些自己所崇拜的博学之人说服。有些人称其为“物体”，认为它们是超自然力量通过凝结的空气而创造的，因为视觉将它们当作具有物质性的物体；另外一些人则将其称为“灵”，因为在它们出现的地方，触觉辨别不出对他们的手指产生阻碍的任何东西。因此，在日常语言中，“灵”一词的本义是指一种稀薄的、流动的且看不见的物体，或是一种鬼魂，或是想象中的其他幻觉或幻象。但是，因为有时它被视为意识的意向或倾向，如喜欢控制别人讲话的意向被称为“对立的情绪”，不纯洁的意向被称为“不纯洁的情绪”，别扭的意向被称为“独断专行的情绪”，忧郁的意向被称为“沉默寡言的情绪”，敬神和侍奉神的倾向被称为“神的灵”，所以这个词具有多种喻义；有时候，任何超凡的能力、特殊的激情，或者心理的疾病亦是如此（用“灵”表示），例如大智慧就被称为“智慧之灵”，疯子则被称为“精灵附体”。

我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灵”的其他含义。如果上述各种说法都不符合这个词在《圣经》中的含义，那么它的意义就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了。在这一点上，我们的信仰不在于我们秉持的观点，而在于我们的服从；例如在将上帝说成是一个“灵”的所有原文中，或者在说“上帝的灵”就是上帝本身的地方即是如此。因为上帝的性质具有不可思议性，即我们完全不能理解他是什么，而只是知道他的存在。因此，我们形容上帝属性的形容词不是用来阐明上帝是什么，也不是阐述我们关于他的性质的观点，而是表达我们用最高贵的名称对他以示崇敬的一种愿望。

《圣经》中说，“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1]。如果这里面的“神的灵”指上帝本身，那么运动就是上帝的属性，空间也随之被赋予上帝的属性。空间只是物体才具有的属性，而不是非物质实体具有的属性；所以，认为运动的物体能够不改变方位或不具有广延性是完全超出了我们认知范围的空间观，因为凡具有广延性的东西都是物体。但是，在类似的原文中可以最清楚地看出这些词语的意义，原文中说，当大地像最初一样被水淹着，神要使水退去，露出旱地，原文使用了类似的词语：“神（spirit）叫风吹地，水势渐落。”[2]此处，“神”被理解为“风”，也就是运动的空气或灵，因为它是上帝的伟绩，可以如前文那样被称为“神的灵”。

法老将约瑟夫的智慧称为“神的灵”。因为当约瑟夫建议他拣选一个有聪明才智的人去治理埃及地时，他说：“像这样的人，有神的灵在他里头，我们岂能找得着呢？”[3]在《出埃及记》第28章第3节中，上帝说：“又要吩咐一切心中有智慧的，就是有我用智慧的灵所充满的，给亚伦作衣服，使他分别为圣。”虽然这里特殊的智慧只是做衣服的智慧，但是由于它是神的恩赐，所以被称为“神的灵”。《出埃及记》第31章第3—6节和第35章第31节也可以发现同样的词语。在《以赛亚书》第11章第2节和第3节两节中，先知谈到弥赛亚时说：“耶和华的灵必住在他（弥赛亚）身上，就是使他有智慧和聪明的灵、谋略和能力的灵、知识和敬畏耶和华的灵。”此处的“灵”显然不是指数量众多的幽灵（ghosts），而是指上帝将如此多显赫的恩宠赐予了他。

在《士师记》中，保卫上帝子民的巨大热情和勇气被称为“神的灵”。如《士师记》第3章第10节、第6章第34节、第11章第29节、第8章第25节和第14章第6、19节中，“神的灵”激起了俄陀聂、基甸、耶户他和参孙将他们从奴役中解救出来的热情。扫罗听到亚扪人凌辱亚比基列人的情形后，他被神的灵大大感动，甚是发怒（拉丁语文本翻译过来作“暴怒”）。[4]此处的“灵”不可能是指“幽灵”，而是指惩罚亚扪人残酷行为的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当扫罗站在一班通过唱歌和音乐颂赞上帝的先知中时，“神的灵”通过一种类似的方式降临在扫罗身上[5]，此处的“灵”不能理解为“幽灵”，而只是一种未曾预想到的、突然之间想与他们一起敬奉上帝的热情。

假先知西底家对米该亚说：“耶和华的灵从那里离开我与你说。”[6]此处的“灵”也能理解为“幽灵”，因为米该亚通过异象而不是在他身上说话的灵，比以色列和犹太国王更早地知道了战争的结局。

与之类似，先知书中也说得很清楚，虽然他们是借着神的灵说话，即借着作预言的特殊神恩说话，但是他们知道的未来事实不是从他们里面的幽灵那里获得的，而是从某种超自然的梦或异象那里获得的。

《圣经》中说：“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7]此处上帝吹入的生气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上帝赐予他的生命。“神所赐呼吸之气仍在我的鼻孔内”[8]就相当于说“我还活着的时候”。《以西结书》第1章第20节说“活物的灵在轮中”，就相当于说“轮在活着”。“灵就进入我里面，使我站起来”[9]就相当于说“我恢复了活力”，但是这并不是说任何幽灵或非物质实体进入并依附于他的身体。

在《民数记》第11章第17节中，上帝说：“也要把降于你身上的灵分赐他们，他们就和你同当这管百姓的重任。”即分赐七十长老：据说七十人中有两人就在会幕里作预言，有人抱怨他们，约书亚请求摩西去制止他们，但是摩西没有这样做。据此可以看出，约书亚并不知道这些长老已获得了这样行事的权力，他们是根据摩西的意志作预言，即根据依附于摩西本身的一种灵或权力作预言。

与之类似，我们可以看到《圣经》中说：“约书亚因为摩西把手按在他头上，所以就被智慧的灵充满。”[10]这是因为他受摩西之命做摩西开始做的事情，也就是将上帝的子民带到应许之地，摩西因去世而未能完成这件事。

有一句原文与之类似，“人若没有基督的灵，就不是属基督的”。[11]此处的“灵”不是指基督的灵魂，而是指对他教义的服从。此外，还有“凡灵认耶稣基督是成了肉身来的，就是出于神的。从此你们就可以认出神的灵来了”。[12]此处的“灵”是指真实不虚的基督教精神，是对基督教信仰的主要信条“耶稣是基督”的服从，不能将其解释为一个“幽灵”。

与之类似，“耶稣被圣灵充满”[13]，此处的“灵”可被理解为耶稣被圣父遣派来行神迹的热情；如果将其解释为“灵”，而我们的救主就是上帝，那就是说，上帝本身充满着上帝；这种说法显然并不妥当，而且毫无意义。我不清楚人们为什么将“spirit”这个词译为“ghosts（幽灵）”，但是我认为，“spirit”一词在原文中并不是指“幽灵”，“幽灵”一词不指代天国或俗世里的任何东西，它只表示人们脑中存在的一些幻象。我所要说的是，“灵”这个词在《圣经》文本中不是指（幽灵）这种东西，它或者从本义上指一种真实的实体，或者从喻义上指意识或身体方面的某种超乎寻常的能力或者情感。

耶稣的门徒看见他在海面上走[14]，认为他是个“鬼怪”；此处的“鬼怪”是指一种气性的物体，而不是一个幽灵。因为据说他们都看见了他（耶稣）；这不能被理解成一种大脑的幻觉，而只能将其理解为“物体”（因为幻象与可见的物体不同，通常不会同时发生在众人身上，而是发生在个别人身上）。在同等情形下，同一批门徒也将基督当成了鬼怪。[15]此外，当彼得被（天使）领出监狱时，众人不信；但是当那个疯人说他站在门外时，众人说那是他的天使。[16]此处的“天使”必然指的是一种物质实体，否则我们就得说使徒们本身和犹太人以及外邦人的普遍看法是一样的，即认为某些这类幻影不是想象的，而是真实的，其存在不依赖人的幻想。无论它们是善是恶，犹太人将其称为“灵”和“天使”，希腊人将其称为“魔”，这些幻影中有一些可能是真实且实质的，即难以捉摸的物体，上帝可以通过创造万物的同一神力将其造出来，并像利用代理者或使者（即天使）那样，通过它们来传达自己的谕示，也可按照他的意愿通过不同寻常和超自然的方式让他们来执行同样的意旨。但是，一旦上帝通过这种方式将其创造出来之后，它们就成为具备广延性的实体，可以占据空间，能够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然而这恰恰是物体所特有的属性。因此，它们就不是非物质的鬼怪，不是那不存在于空间中的鬼怪，不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的鬼怪，也不是看起来似乎存在而实际上却并不存在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们从通常意义上来理解“物质”一词，将其表示为我们外在的感官能感知到的实体，那么非物质实体就不是一种幻想出来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即它是一种稀薄但不可见的实体，但是却具备更显见的实体所具有的那种广延性。

“天使”一词通常是指使者，最常见的是指上帝的使者。所谓“上帝的使者”就是指使人们知道上帝的非凡存在的任何事物；即非凡地展示上帝的权柄的任何事物，尤其是梦或异象。

《圣经》中没有关于天使是如何出现的内容。虽然常提及他们是“灵”，但无论在《圣经》中还是在一般的用法中，无论是在犹太人中还是在外邦人中，“灵”这个名词有时指一种单薄的物体，诸如空气、风、动物的“生气灵”和“元气灵”；有时指在梦境和幻觉的幻象中构想出的影像，它们不是真实的实体，其存续时间不能长于它们所存在于其中的梦或幻觉的时间。虽然幻影不是真实的实体，而是大脑的偶性，但是当上帝通过超自然方式唤起它们去宣示自己的意愿时，则将其称为“上帝的天使”，即“他的使者”，就并无不妥。

因为外邦人曾将大脑的构想映象庸俗地当作体外存在的，且不以他们的幻象为转移的东西；他们还从这些构想映象中形成了许多关于“善魔”和“恶魔”的观点。因为这些魔看起来似乎是实际存在的，所以它们就被称为“实体”；因为他们用自己的手触摸不到它们，所以就称它们为“非物质的”。此外，犹太人（除撒都该教派之外）基于同样的原因（加之因为《旧约》中未对此作出限制）形成了一种一般性的观点，认为上帝根据其意愿出现在人们的幻象中为自己服务而被称为“他的使者”的事物，有时候属于实体；它们不依赖于幻象，而是上帝创造的永久性的物。他们将那些认为对自己有好处的事物称为“天使”；将那些认为会伤害自己的事物称为“恶鬼”或“恶灵”，如皮同[17]的灵，疯人、精神病人和羊癫风患者的灵等就属此类，这些人被认为是因魔鬼附体而患了这些病。

但是，如果看一下《旧约》中提及“天使”的地方，我们就会发现，其中大部分“天使”不能作其他理解，只能将其理解为通过超自然方式唤起幻象中的某种影像，以此说明上帝亲自完成了某种超自然的伟绩；在未说明其性质的其他地方，也可通过同一种方式进行理解。

因为我们会读到，同一个幻象不仅被称为“天使”，也被称为“上帝”。被称为“耶和华的使者”的天使曾对夏甲说：“我必使你的后裔极其繁多”[18]，这就是天使代表上帝在说话。这种幻象没有形象，只是一个声音。基于这一点，此处“天使”一词显然是指上帝自身，他使夏甲从天上超自然地听到一个声音；或者毋宁说只不过是一种超自然的声音，证明神在某地特别显现。所以，天使出现在罗得面前，并被称为“人”[19]；尽管他们是两个人，但是罗得却只对一个说话，并将其当作上帝；因为说的话是这样的：“罗得对他们说，我主啊，不要如此。”[20]那么为什么这两个天使不能像之前被理解为幻象的声音那样被理解为通过超自然的方式在幻象中显现的人的构想影像呢？从天上让亚伯拉罕不要杀害以撒的使者[21]也不是幻影而是一个声音，但是却被恰当地称为“耶和华的使者”或“天使”。原因在于，它通过超自然的方式宣布了上帝的意旨并让人们不必辛苦地假定存在任何永恒的幽灵。因为雅各所看到的天梯上的使者[22]是他睡梦中的异象，所以这只是一个幻象和梦；但是因为它是超自然的，并且是上帝亲自在某处显现的证明，所以将这些幻影称为“使者”就并无不妥。与之相同，约伯说，“神的使者在那梦中呼叫我”[23]也应这样理解。因为对于在睡梦中见到的幻影，人们都称之为“梦”，而不论它是自然的或超自然的。因为这个使者说“我是伯特利的神”，所以约伯在此处所称的“使者”就是上帝自己。[24]

此外，在以色列营前行走到红海去，然后又转到后面的使者[25]也是上帝本人。他不是以一个华美的人形出现，而是日间为云柱，夜间为火柱。[26]但是，这个柱是应许摩西为军人领路的所有异象和使者。因为据说这一云柱曾降下来立在帐幕的门口并和摩西说话。[27]

由此可见，因为云柱被作为神显现的象征，所以它被赋予了运动和语言等一般属于使者的属性；即便他没有人或华美绝伦的儿童形象，或者也没有像通常为了毫无事实依据地教导普通百姓而画出来的翅膀，它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使者。因为不是根据其表而根据其功用才将它称为“使者”。但是，使者的功用是表明上帝亲临超自然的事件。例如，当摩西希望上帝像铸金牛犊之前经常做的那样，随着军营同往时，上帝的回答既不是“我会去”，也不是“我将派一个使者替我去”，而是“我必亲自和你同去”[28]。

要将《旧约》中提及“天使”一词的地方一一列举出来则太过冗长了。因此，总而言之，我认为在英国国教教会认定为正典的那部分《旧约》中，没有任何原文可以使我们得出结论，即从认知角度而言，存在或被创造出的不具有量的永恒之物（“灵”或“天使”）是不可分割的，也就是不能按部分进行认知，因为一部分可能处在一个空间中，而另一部分可能处在另一空间中。总而言之，如果某一物体被认为是某种东西或存在于某处，那么它就是物质性的。但是，在每一处，这种永恒之物的意义均可将“使者”解释为“信使”。例如，施洗者约翰被称为“使者”，基督被称为“立约使者”；以此类推，在鸽子、火舌等作为上帝亲临的象征时，也可被称为“使者”。虽然《但以理书》提到两个天使的名字，一个名为加百列，另一个名为米迦勒；但是根据原文本身来看，显而易见，基督认为米迦勒不是一位使者而是一位国王，而加百列不是别的（正如同其他圣者在他们的梦中出现的类似幻影一样），正是一种超自然的幻象。[29]通过这种幻象，但以理在梦中仿佛看到两位圣者在谈话，其中一位对另一位说：“加百列啊，要使此人明白这异象。”[30]因为上帝无需通过名字来区分他天国的仆人，名字只对凡人短暂的记忆有用处。《新约》中也没有任何原文能够证明天使（除了作为上帝的传谕之道或伟绩的使者与代理人之外）是永恒存在且又是非物质的。从我们的救主自己的话中可以推导出天使是永恒存在的，他说在末日将对恶人说，“你们这被咒诅的人，离开我，进入那为魔鬼和他的使者所预备的永火里去”[31]；据此，显而易见，恶魔的使者是永恒存在的（除非我们认为“魔鬼”及“他的使者”可以被理解为教会的反对者和他们的代理），但是这种理解又与它们的非物质性是不相容的。因为对那些像所有非物质的东西那般无法遭受痛苦的实体而言，“永火”不能成为一种惩罚。因此，无法根据这些证明天使是永恒存在的。圣保罗说：“岂不知我们要审判天使么？”[32]《彼得后书》第2章第4节中说，“就是天使犯了罪，神也没有宽容，曾把他们丢在地狱”，以及《圣经》中又说，“又有不守本位、离开自己住处的天使，主用锁链把他们永远拘留在黑暗里，等候大日的审判”[33]，这些原文也与上述（“永火”的情形）类似。尽管这些话证明天使具有永久性，但同时也肯定了它们是具有物质性的。“当复活的时候，人也不娶，也不嫁，乃像天上的使者一样。”[34]但在复活时，人将成为永恒的，也不是非物质的，所以使者也是如此。

我们也可以根据其他一些原文得出相似的结论。对于能理解“实体”和“非物质”（由于“非物质”不能被看作稀薄的物体，那么就只能将其看作不是物体）这两个词的意义的人来说，二者隐含着一个矛盾，即在那种意义下，如果“天使”或“灵”属于非物质实体，那么就等于说实际上根本不存在“天使”或“灵”。因此，鉴于“天使”在《旧约》中的意义以及根据自然界的一般方式发生在人身上的梦或异象的性质，我曾倾向于认同这样一种观点：“天使”不过是幻象的超自然幻影，它是通过神的特殊且超乎寻常的神力促成的，由此使人们——主要是他自己的子民知晓他的亲临和谕令。虽然我的推理能力不强，但是根据《新约》中的许多原文、我们的救主本人说的许多话以及不可能怀疑存在谬误的许多原文，都使我不得不相信并承认存在一种具有物质性的且永在的使者。然而，如果像那些通过间接方式指出他们是非物质性的人的说法那样，认为它们不存于任何空间位置，也就是没有存在的处所（这个意思就是指无物），那么《圣经》是无法对此加以佐证的。

“灵感”一词的意思取决于“灵”一词的意思。就其本意而言，它不是其他的东西，而是像一个人用他的气息吹一个气泡一样，将微弱稀薄的空气或风吹到人身体中去；或者是说，如果“灵”是非物质的，只存在于幻象之中，那么就没有吹入别的什么，而只是吹入了一种幻影。这样的观点既不恰当，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幻影并非真的是什么东西，而只是看上去像是什么的东西，它实际上并不存在。因此，《圣经》中只用了这个词的喻义，例如《圣经》中说上帝将生气吹入人体，这里的意思只是说上帝让他有了生命活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意思[35]。因为我们不能认为上帝首先创造了“生气”，然后在造了亚当之后再将其吹入他的身体中去，不论“生气”是物质的还是看起来与物质并无二致，都只能认为是“自己倒将生命、气息赐给万人”[36]，使其成为有生命的物。《圣经》中说“《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37]，此处是指《旧约》的原文。这是一种简明的比喻，表明上帝促使那些作者的灵感或意识写出有益于教导、谴责、纠正和启迪人们的东西，使人们过上正义的生活。但是，圣彼得说：“因为预言从来没有出于人意的，乃是人被圣灵感动说出神的话来。”[38]此处的“圣灵”是指在梦或超自然异象中上帝的声音，而不是指灵感；当我们的救主向门徒吹气时说“受圣灵”，这气也不是“灵感”，而只是他赐给他们圣灵恩典的象征。尽管据说有很多人以及我们的救主身上都充满着“圣灵”，但是“充满”不能被理解成注入了神的本质，而只能将其理解为是神的恩赐的累积。诸如生活的圣洁、口才等皆是如此，不论这些是通过超自然的方式获得的，还是通过学习与努力获得的，它们都是神的恩赐。与之类似，上帝说：“以后我要将我的灵浇灌凡有血气的。你们的儿女要说预言，你们的老年人要做异梦，少年人要见异象。”[39]此处，我们不能从其本义上进行理解，就如同说他的灵就像水一样能倒出或倒入；而要看作如同上帝应许赐予他们先知的梦和异象。但是，用“倒入”这个词的本义形容上帝的恩赐是一种滥用。因为恩赐是一种德行，不能像物体那样可以带到这里或带到那里，并像倒入桶中一样灌入人的身体。

同理，如果我们使用“灵感”一词的本义，或者说“善灵”进入人的身体使之作预言，“恶灵”进入人的身体使之发癫狂、发疯或癫痫时，那么这就不是《圣经》中“灵”的意思。因为《圣经》中将“灵”视为上帝的权柄，它因何等原因发生作用是不可知的。此外，使徒在五旬节那天聚集的屋子充满了风[40]，也不能将此处的“风”理解为“圣灵”，“圣灵”是神本性（Diety）[41]；而只能将其理解为上帝在他们心中产生特殊作用的一种外在征兆，这种作用让他们获得上帝认为要完成他们作为使徒的使命而必须具备的内在恩赐和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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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创世记》第1章第2节。

[2]《创世记》第8章第1节。

[3]《创世记》第41章第38节。

[4]参见《撒母耳记上》第11章第6节。中文和合本《圣经》中该节的原文为：“扫罗听见这话，就被神的灵大大感动，甚是发怒。”

[5]参见《撒母耳记上》第19章第20节。

[6]参见《列王记》上第22章第24节。

[7]参见《创世记》第2章第7节。

[8]参见《约伯记》第27章第3节。

[9]参见《以西结书》第2章第2节。

[10]参见《申命记》第34章第9节。

[11]参见《罗马书》第8章第9节。

[12]参见《约翰一书》第4章第2节。

[13]参见《路加福音》第4章第1节，这与《马太福音》第4章第1节和《马可福音》第1章第12节中所说的一样，“充满着圣灵”。

[14]参见《马太福音》第14章第26节和《马可福音》第6章第49节。

[15]参见《路加福音》第24章第3和第7节。

[16]参见《使徒行传》第12章第15节。

[17]古希腊神话中的魔鬼，是一条大蟒蛇，最后被阿波罗斩杀。

[18]参见《创世记》第16章第7和第10节。

[19]参见《创世记》第19章第12节。

[20]参见《创世记》第19章第18节。

[21]参见《创世记》第12章第11节。

[22]参见《创世记》第28章第12节。

[23]参见《创世记》第31章第11节。

[24]参见《创世记》第31章第13节。

[25]参见《出埃及记》第14章第19节。

[26]参见《出埃及记》第13章第21节。

[27]参见《出埃及记》第33章第2节。

[28]参见《出埃及记》第33章第14节。

[29]参见《但以理书》第12章第1节。

[30]参见《但以理书》第8章第6节。

[31]参见《马太福音》第25章第41节。

[32]参见《哥林多前书》第6章第3节。

[33]参见《犹大书》第1章第6节。

[34]参见《马太福音》第22章第30节。

[35]参见《创世记》第2章第7节。

[36]参见《使徒行传》第17章第25节。

[37]参见《提摩太后书》第3章第16节。

[38]参见《彼得后书》第1章第21节。

[39]参见《约珥书》第2章第28节。

[40]参见《使徒行传》第2章第2节。

[41]对于“Diety”一词，在《圣经》中仅出现过一次，并被译为“神本性”，即《歌罗西书》第2章第9节，“因为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基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