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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官舍,杨飞奔进洗手间,用消毒水把手洗了又洗。他想洗掉被特留尼西特握住时沾染的脏东西。在这一点上,杨的心理和小孩子没两样。

当杨关在洗手间里清洗时,尤里安正在大门口应付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来自某家出版社的男子,他来劝杨写自传,还说他们预定首印五百万册。如果杨果真是如他所愿的默默无闻的历史学者,恐怕出书后连这个数字的千分之一也卖不出去。

“提督不在官舍接见为私事来访的客人,请回吧。”

尤里安照规定要赶走那个人。但那人更在意的或许是挂在少年腰际的枪,而不是少年毅然决然的态度。他虽然不死心,却也只好打退堂鼓。

尤里安回客厅泡红茶。杨从洗手间出来,往手背上吹气。方才擦洗得太厉害了,现在感到皮肤阵阵刺痛。

杨在红茶里加了白兰地,尤里安加了牛奶。两人很微妙地都没有说话。好一阵子,室内只有堪称古董的老时钟的嘀嗒声。

他们几乎同时喝完了一杯。当尤里安准备泡第二杯时,杨才开口。

“今天好危险啊。”

少年以为是生命有危险,顿时全身充满惊异和紧张,凝视着监护人。

“不,不是那样。”

杨赶忙打消少年的多虑。他一边转着空空的杯子,一边说:

“和特留尼西特会面时,我心里充满了厌恶。可我忽然想到,赋予这个人正当权力的民主主义到底是什么?一直支持这个人的民众到底又是什么?”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我恢复意识时,不禁打了个寒战。以前的鲁道夫·冯·高登巴姆,以及不久前发动武装政变的那些人,一定也考虑过很多次这个问题,结果他们确信唯有自己能拯救世人。也许完全是反论,但我觉得鲁道夫会变成一个残虐的专制者,便源于他个人对全人类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杨的话告一段落时,尤里安带着深思的表情问:

“特留尼西特议长有那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吗?”

“嗯,这个人嘛……”

杨不想把对他那种异样的恐惧说出来,那只会增加少年的忧虑。他想暂时把这件事收藏在脑海中。

或许特留尼西特对整个社会而言就像癌细胞,他不断吞食健康的细胞,使自己增殖强大,最后甚至使宿主的肉体死亡。特留尼西特有时煽动主战派,有时则主张民主主义,他绝不会背负任何责任,目的只是增强自己的权力和影响力。而他越是强大,社会便越衰弱,最后被他吞食殆尽。此外,还有掩护特留尼西特的地球教信徒……

“提督?”

杨回过神来,才发觉尤里安正担心地看着他的脸。

“您怎么了?”

“哦,没什么。”

杨反射性地给了一个任何人都会的毫无意义的回答。这时,邻室响起TV电话的呼叫声。

尤里安离开去接电话。杨看着他的背影,将已经凉了的第二杯红茶一饮而尽,然后在茶杯中注满白兰地。

他把瓶子放回桌上的同时,尤里安跑进来。

“不得了!是统合作战本部姆莱少将发来的消息……”

“你慌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杨一边把杯子送到嘴边,一边用哲学家的语气说道。尤里安冒出了一句“可是”,想反驳他,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您认识梅尔卡兹提督吧,阁下?”

“帝国军的名将。虽然不像罗严克拉姆侯爵那样强大和华丽,但也是老练得让人无机可乘,颇具人望。对了,梅尔卡兹提督怎么了?”

“这位帝国军的名将……”尤里安提高了声音,“卡介伦少将刚才联络说,他逃亡到我们这边来了。他从帝国逃来投靠杨提督您了,现在已到了伊谢尔伦!”

杨立刻推翻了自己方才的哲学论调,慌忙站起来,结果脚用力地踹上了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