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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击的贵族联合军在激烈炮击后,把舰首排成一行转为突进,表露出孤注一掷的决心。
面对敌军的攻势,莱因哈特把配有大输出功率、大口径光线炮的炮舰一字排开,形成三行横队,连续发射炮火,使敌方舰队笼罩在一片弹雨中。
贵族联合军斗志颇强,每受一次损伤就退后重组舰队,然后再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虽然屡战屡败,处于挨打的局面,但斗志之高令人佩服。
不久,莱因哈特对小心停留在后方的快速巡航舰群,下达了以最大战速进行反击的指令。
真是绝妙的好时机。此前先后六波攻击被一次接一次地粉碎,贵族联合军已是身心俱疲,更何况这边的指挥官是鼎鼎大名的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一级上将。
在这场战斗中,莱因哈特把最重大的任务交给红发好友。只是以往总是由他直接口头传达,这一次则通过奥贝斯坦下达命令,这表现出莱因哈特复杂的心情。
光是听到吉尔菲艾斯的大名,贵族联合军就军心动摇了。一头红发、永远不败的年轻提督的威名已经对敌人产生了威迫之感。
“那红发小子没啥好怕的,这正是我们为立典亥姆侯爵复仇的机会!”
指挥官虽然大声斥责,但并没有实质帮助。吉尔菲艾斯指挥的巡航舰队以压倒性的攻势与速度击毁了联合军的舰艇。米达麦亚、罗严塔尔、坎普、毕典菲尔特也先后加入战斗,莱因哈特军以全面攻势加快了获胜的速度。一瞬间,胜利几乎就在眼前。
一条讯息传至正在追击败逃敌军的罗严塔尔的指挥室。敌将之一菲列格尔男爵出现在通信屏幕上,他虽然承认自己败北,但继续向罗严塔尔挑战,要求以战舰进行单打独斗。
“真是愚蠢至极!别理会。和败兵残将决斗毫无意义,随他叫吧!”
罗严塔尔冷漠地丢下这句话,无视菲列格尔继续前进。
继罗严塔尔之后出现在菲列格尔前方的,是率领“黑色枪骑兵”的毕典菲尔特,但连素有猛将之称的他也不理会疯子般的菲列格尔的挑战。胜负已定,此时跟垂死的敌人作战只会让部属白白送命。
“可以停止了。”
参谋休马哈上校看不下去上司对着屏幕吼叫的狂乱之态,劝阻道:“没有人会和你战斗,因为那毫无意义。事已至此,你应该庆幸还保有性命。现在你该想想往何处落脚,好卷土重来。”
“住口!”
男爵一口否定了部属的忠告。
“应该庆幸还保有性命?这是什么话?我不怕死。我的目标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实践充满历史荣光的帝国贵族毁灭美学。”
“毁灭美学?”
冷冷的笑声中有无可奈何的苦涩。
“就因为你老说这些梦话,战斗才会输。总之,你只是在美化自己的无能,沉浸在自我陶醉当中吧?”
“什、什么?!”
“够了!如果你要的是毁灭美学,就自己去贯彻这个理想。我们没有理由陪你自我陶醉,轻易地葬送生命!”
“你这混蛋!”
男爵怒吼着想拔出光束枪,却笨拙地把枪掉到了地上。他捡起枪,再次瞄准参谋的胸口。但从几把手枪中射出的光束却快了一步,贯穿他的身体。
男爵的军服上被打穿几个洞,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三四步,圆睁的眼中看不到眼前的部属,仿佛只是凝视着那一去不复返的光荣岁月。男爵倒在地上,几个人看到他的嘴唇在嚅动,但没有一个人听到他说的是“帝国万岁”。休马哈上校跪在他身旁,把他的眼皮合上。射杀了上司的士兵们都集中到休马哈身边。
“参谋大人,今后该怎么做?”
士兵们一向很信赖理智的参谋。
“事到如今,想加入罗严克拉姆侯爵的阵营也太迟了。我暂时到费沙自治领去躲一阵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们能不能跟您一起去?”
“无所谓,不想跟我走的人就直说。想投效罗严克拉姆侯爵的、想回故乡的,随各人自由。”
不久后,原本属于菲列格尔男爵的战舰在新指挥官的领导下脱离了战场,拖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痕消失在宇宙深渊。
其他舰艇中的事态各不相同。一位下级军官带着冷硬的神色,注视着叫嚣要自爆并让全体人员自尽的舰长,一言不发地拔出腰间的光束枪,朝舰长的脸开了枪。
“畜生,你这是叛逆罪!”
副舰长大声斥责并拔枪射击,却反遭射杀,倒在舰长的尸身上。这时舰内已交织着火光。将官和士兵分成两派互相射击。
高级军官和士兵的冲突不止发生在一艘舰艇上。平民出身的下级将校、下级军官和士兵们,在最后关头拒绝成为大贵族们的殉葬品。
有的舰艇中,舰长平时常欺凌士兵,以致被活活丢进核聚变炉。在某艘舰艇上,两个平时最不得人心的高级军官被迫互殴,直至当中有一人死亡,而胜的一方则被通过气阀丢到太空中。而在另一艘舰艇上,一个平时担任舰长的间谍,常常给舰长打小报告的士兵,脖子上被人套了绳子在舰内到处拖行,最后被射杀而死。
五个世纪以来郁积在人们心头的愤怒、不满与怨恨,似乎在战场狂暴的气氛下沸腾了。贵族联合军的各艘舰艇都已变成叛乱、自相残杀及集团私刑的执行场。
许多被士兵控制的舰艇向莱因哈特军发出“我们愿意投降,希望得到宽大处置”的信号,并停止动力表示投降。
但是,也有些舰艇上的士兵太热衷于复仇,忘记发出投降信号,结果被莱因哈特军的炮火击中爆炸。还有些舰艇甚至对着败走的己方开火,以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一旦胜负见分晓,贵族在不公正的社会制度下历经五百年累积的颓废状态便暴露无遗,落得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的悲惨下场。
“玛林道夫伯爵小姐曾说过,‘平民士兵对贵族军官的反感将是我们获胜的原因之一’,果然被她言中。”
在伯伦希尔旗舰的舰桥里,莱因哈特凝视着屏幕说道。
总参谋长奥贝斯坦中将应道:
“老实说,我原先并不认为战事会在今年结束,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快。不过,这是贼军应得的报应。”
“贼军……”
莱因哈特冷冷地自言自语。既然他已获胜,大贵族已失败,那么在帝国的正式记录上,他对贵族联合军的称谓就会被赋予正面价值。审判失败者是胜利者当仁不让的权利,莱因哈特也准备好好行使这个权利。
如果败的是莱因哈特,毫无疑问,他只能得到“贼军”这个污名和不光彩的死法。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没有理由为行使权利而犹豫。
“前方的敌人已丧失抵抗力。你近日回奥丁,准备对付后方的敌人。”
莱因哈特的命令虽短,但对奥贝斯坦来说已经足够。
“是。”
接下来,战争就要从宇宙移到宫廷,武器则由光束炮变为阴谋了吧。而战况之激烈,应该不亚于大舰队间的大规模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