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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八月以后，杨威利到达巴拉特星域的外缘地带。他将舰队布好阵形，伺机进攻海尼森。

这里距海尼森六光时，约六十五亿公里，对在星际间航行的宇宙舰队而言，只是咫尺之隔。

杨进入这个区域，不但具有军事意义，更包含了政治意义。

占领海尼森的救国军事会议连巴拉特星域都无法进行有效的统治，其政治势力不过局限在一颗行星上罢了。第十一舰队败北，导致他们丧失了在宇宙空间的战斗能力。出于这些原因，救国军事会议全面败北、政变失败及恢复同盟宪章只是时间问题——这次行动将以上种种昭示在同盟全体军民面前。

效果惊人！当然是杨的声誉（他口中所谓的虚名）使效果大幅提升。此前一直在评议会政府与政变派之间摇摆的人，都陆续举起鲜明的旗帜，投靠到杨这边。此外，从各行星的警备队、驻守地方的巡逻舰队、退役官兵到有志参加义勇队的平民，也都纷纷加入杨的行列。

不过，义勇队的编组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杨不喜欢将平民卷入战争。老实说，他也怀疑那些想参加战争的平民的精神状态，但他无法拒绝平民们自发参战的意愿。他们甚至搬出同盟宪章条文中的“抵抗权”——人民有权以武力抵抗不正当权力——来对付这位不爽快的年轻司令官。

因此，杨下令参加义勇队必须有年龄限制，未满十八岁和超过五十六岁的人不得参加。但是许多怎么看都已经超过八十岁的老人，却坚称自己才五十五岁；另外，有个十七岁的志愿者看到了尤里安，就以“怎么看都不像比自己大”为理由向办理的军官抗辩。

“这种事可不轻松哦。”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看在眼里，为之苦笑。

令杨欣慰的是，引退还乡的前统合作战本部长西德尼·席特列元帅发表声明支持自己。杨在军官学校就读时，他是当时的校长。杨非常尊敬他，但也觉得他是个不好应付的人。不必与他为敌令杨感到很高兴。有个格林希尔上将为敌就已经够受的了。

很多以前同情救国军事会议的人也加入了杨的阵营。广场大屠杀事件传开后，他们大加挞伐政变派，抨击的声浪高入云霄。

耿直不阿的姆莱参谋长等人严厉地指责他们的变节与墙头草作风。杨却另有一番说法：

“只要是人，都会谋求自身的安全。如果我处的位置责任轻一点，或许也会选择支持处于有利地位的一方，何况是别人呢？”

反观历史，动乱时代的人们无一不是如此。不这样做，就没办法活下去，而且这也可以说成有判断形势的能力和灵活性，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反倒是那些一意坚持信念的家伙容易对他人或社会造成伤害。

鲁道夫·冯·高登巴姆废除民主共和制，自封为银河帝国皇帝，屠杀了四十亿反对专制政治的人民，他的信念之强烈无人能及。而现在占据海尼森的政变派一干人等，也是从信念出发采取行动的吧？

在人类历史上，没有所谓的“绝对的善与绝对的恶的战争”，只有主观的善与主观的善之间的争斗、正义的信念与正义的信念彼此的相克罢了。甚至在单方面的侵略战争中，发动侵略的一方也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战争因而永无止息。只要人类相信神和正义，世界将永无宁日。

谈到信念，杨一听到“必胜的信念”云云，便全身起鸡皮疙瘩。

“拥有信念就能胜利的话，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了，因为谁都想获得胜利。”

在杨的观念中，信念不过是强烈的愿望而已，毫无客观的根据可言。信念越强，视野越小，也越无法正确地判断或分析。大体说来，信念是一个可耻的名词，只要登在字典上就够了，并不是用嘴来说的。

听杨这么说，尤里安等人觉得很好笑。

“那是阁下的‘信念’。”

虽说嘴上这么回答，少年其实完全理解杨的意思。

尽管如此，历史上首次以武力攻击用国父之名命名的行星海尼森的人，却不是帝国人。

“没想到竟是我杨威利啊！”

杨静静地对尤里安露出笑容，现在他只能笑了。秉持着坚守民主政治的信念，毫不犹豫地忍泪攻击故乡云云——这种悲壮的美感与杨无缘。尤里安没有笨拙地安慰他，而是说：

“请等到我长大成人以后，您再去攻击银河帝国的首都吧。我很快就会长大的。”

“奥丁吗？那儿就交给你了，我对付海尼森就已经够了。我希望能早日引退，过向往已久的退休生活。”

“啊，那么我可以做军人喽？”

杨连忙否定方才说的话。尤里安一直希望成为军人，率领大舰队在宇宙中航行。不过，杨始终没有给出答复。

且不说尤里安的事，杨近来有一个想法：由大舰队之间的决战来争夺霸权，这个形式应该过时了吧？

一言以蔽之，应该在必要的时候确保必要的空间。只要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使用一定的宇宙空间就好了。总是想着确保永久的宇宙空间，必然会让航路地带和战场受到限制，战争也就无可避免。但其实在没有敌人的时间使用没有敌人的地域就行了，不是吗？

杨暂且将这种战略思想命名为“宙域控制”，将以前那种舰队决战的战略思想称为“宙域统治”。他还想使自己的构想体系化，成为一种富有弹性的合理的战略思想。先寇布会揶揄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杨虽然讨厌战争，但对战略战术这种知性游戏又显得兴致勃勃。

此时，在海尼森行星的地下深处，一名男子正在激励自己的同道者：

“还早得很！我们还有‘处女神的项链’！有了‘处女神的项链’，即使是杨威利也无法闯进海尼森的重力圈！”

格林希尔上将铿锵有力地说道。看到大家脸上微微泛起了光彩，他重复道：“我们还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