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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和同盟内部的叛乱与杀戮仍然持续不断地进行。商业国家费沙自治领却充满了活力，国内不但没有战争惨祸发生，反而因邻国的战事发了一大笔战争财。他们向一切阵营出售一切东西，包括兵器、粮食，有时甚至是人口（以雇佣兵的形式），企图独占整个宇宙的财富。

在首都宇宙港附近有家名叫朵拉库尔的酒馆，独立商人时常在这里聚会喝酒。他们大多是凭着一艘船和自己的一点商业才干在宇宙中做买卖。

波利斯·高尼夫是贝流斯卡号商船的船长，今年二十八岁，虽然气概不凡，但眼下一般人还只是把他当作小商人。这一天，他来到酒馆，喝着黑啤酒享受少有的休息时间。一个同为独立商人的朋友来找他聊天。聊了几句之后，朋友说：

“我最近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

“传闻嘛，一般都是很奇怪的。”

高尼夫喝干了黑啤酒，问起传闻的内容。

“听说自治领主鲁宾斯基阁下好像想做一番大事业。”

“那个秃头？”

高尼夫的脑海里浮现出鲁宾斯基那张远远称不上清雅的脸。听对方讲述的时候，他忍不住揶揄道：

“你是说他想让帝国和同盟两大势力互相倾轧、两败俱伤，由费沙坐收渔翁之利？那他岂不是精神不正常！”

“所以我才说是个奇怪的传闻啊。别笑成那样，又不是我编出来的。”

“是啊，这一定是有人编出来的。”

高尼夫伸手又拿起一杯黑啤酒，嘴巴却不自觉地撇了一下。奇怪的传闻也有可能是真的。鲁宾斯基迄今为止还算是个能干的领导者，但他没准患有夸大妄想症，说不定哪天还会忽然精神错乱呢。

年轻的高尼夫一直觉得费沙是个寄生国家，没有了寄主就无法活下去。如果作为寄主的帝国和同盟灭亡，费沙也会跟着消失吧。什么军事啊、政治啊，费沙都不配染指。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买卖要做？”

高尼夫转移了话题。

“最近要载三万多名地球教信徒去地球，他们好像要举行圣地朝拜之类的活动。”

“圣地？”

“就是地球啊！”

“什么？地球是圣地？”

年轻的船长冷笑道。宗教或神明之类对他来说都只是笑话。如果说神是全能的，那他能创造出一个不肯听话的女人吗？如果他造不出这样的女人，那就并非全能；而如果连他都无法让一个女人听话，那也不是全能，对吧？

话虽如此，最近那个什么地球教的信徒正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却是事实。高尼夫也无法判断这是好还是坏。

喝完第二杯啤酒，他和朋友道别，去了宇宙港大楼，走进狭窄的办公室。

“事务长，这回的工作是什么？”

马利涅斯克事务长只比船长大四岁，可看起来却比船长大了十岁之多。他年纪轻轻，头却秃了一半，身上裹着一圈多余的脂肪，神情中也全无豁达之气，给人一种操劳生计、疲惫不堪的印象。但如果没有他那处理事务和经营管理的扎实才干，独立商船贝流斯卡号肯定早就卖给大资本家了。

“这次是运送乘客。”

“是漂亮的富家千金吗？”

这口气不像询问，倒像是期盼。

“是一群要去地球做圣地巡礼的人。”

“……”

高尼夫皱着眉头翻着相关文件，没多久就不高兴地合上了。

“送他们去地球之后，船不就要空空地回来了吗？那可是一颗一丁点资源也没剩下的行星。”

“我们可以再从地球把他们载回来啊，而且已经收了他们的订金。如果不在明天之前把那三处欠款缴上，贝流斯卡号就要被拍卖了！”

年轻的船长咂了咂嘴，心里怀疑所谓的“战争繁荣”是否纯属无稽之谈。他幻想着将自己的船装满金属镭、钻石、原矿石，在星际间飞来飞去，船长室里还摆着本年度辛巴达奖的奖杯……这样的好事，哪怕经历一次也好啊。虽然照扎实稳重的马利涅斯克的说法，只有抛弃了一夜暴富的梦想，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大商人。

不过话说回来，以高尼夫现在的处境，无法对工作挑三拣四。因为不只是他自己，船上的二十名员工也得混饭吃。

就在贝流斯卡号离开费沙自治领后的第六天，这艘船遇上一支有数万艘军舰的大舰队。宇宙世界虽然广大，可用作航线的空间却很有限，因此船只相遇也并非偶然。高尼夫收到对方“立刻停止前进，否则将予以攻击”的警告时，贝流斯卡号早就被团团围住。他此时只有暗暗祈祷舰队指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否则若误以为他们是间谍，商船里的人就有被枪杀的危险。

这支舰队由吉尔菲艾斯指挥，它远离莱因哈特的军队，负责管理边境星域。

通信屏幕上出现吉尔菲艾斯沉稳的面孔时，高尼夫心里暗自庆幸，向他解释道：

“船上载的是去朝拜的人，主要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并没有士兵。不信的话，您瞧瞧就知道了……”

“不用了，这样就行了。”

吉尔菲艾斯摇了摇头。他看着朝圣者们，蓝色的眼眸中泛起同情之色。他们似乎都很穷，睡在货船的简陋床铺上，身边带着三餐的口粮，光是前往地球就要花费一个月时间。搭乘货船的旅费只是客船的十分之一，可是在法律上，搭乘货船的一律都被视为货物，一旦有事故发生，船主可免除人命赔偿的责任。

“船上的粮食和药品够吗？”

吉尔菲艾斯询问巡礼团的长老。长老说，婴儿奶粉、人造蛋白和洗衣粉都不够用。吉尔菲艾斯点点头，命令部下辛查上校提供给他们部分军用物资。

长老结结巴巴地道谢。吉尔菲艾斯笑着说了句“请保重”，然后关闭了通信画面。马利涅斯克十分感动，摩挲着光秃秃的额头说：“吉尔菲艾斯提督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好人不长命啊，尤其是在当前这种局势下。”

高尼夫看了看马利涅斯克，见对方没有回答，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事务长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我们的船长如果没有这种忽然蹦出废话的怪癖，该有多好。

此处距离地球，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