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宇宙船逐渐接近陆地，行星费沙呈现出微妙的色彩变化，让人们眼前一亮。他们背后的宇宙宛如一块漆黑的铅板，点点银光微粒在胡乱飞舞，而前方的行星却有如音乐般明暗闪烁，在光量的增减之中奏出一首色调丰富、音律动人的小夜曲。

尤里安·敏兹隔着窗户眺望前方的行星，不知不觉间，行星光线的变化中仿佛叠映出一双淡褐色的明眸，他想起了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上尉。这位年长他八岁的女子，年纪正好处在杨和他之间。若不是尤里安深知菲列特利加倾慕的对象就是杨，那么此时对她的思念也许还会更强烈些。这种思念十分微妙，却异常清晰。少年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出发前和菲列特利加的一段谈话，内容是从她与杨在艾尔·法西尔星域邂逅的旧事开始的。

“杨提督当时还是个中尉，贝雷帽戴得也不端正，感觉真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对于这位刚出道的年轻军官，艾尔·法西尔的居民并没有尊敬和信赖的理由，但他们露骨地表现出的轻蔑却使菲列特利加感到义愤。她觉得即使自己身单力薄，也必须去帮助这位无助的年轻军官。

“我那时深切地感受到，他那样无助而孤独。睡觉时军服都不脱就倒在沙发上，早上起来不洗脸，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咬着没有涂奶油的面包。这样的男人，如果我不喜欢他，恐怕也没有别人会喜欢他了……”

菲列特利加笑了，笑容中的含义并不是单一的。十年的岁月以及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都在她心中投下了或浓或淡的阴影。

“我并不是喜欢英雄或名将。不过，或许我有先见之明，能慧眼识英雄吧。”

一定是这样。尤里安回答她，但并不确信这个回答是否会令菲列特利加高兴。不过，十年的岁月流过，杨在菲列特利加心目中的形象发生过变化吗？

“不，杨威利没有变，变的是他周围的环境，他本人一点也没有变。”

当杨还是中尉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中尉。现在他被人称为提督，看起来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提督。日后，当他升为元帅时，一定也还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元帅——尽管不知道这么形容是否贴切。不管拥有什么样的地位，虽说他有能力履行相应的责任，但总会给人一种印象，让人觉得眼下的地位使他很不习惯、不知所措。

杨威利从来没有积极地想成为军人，直到现在，他还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历史学家。但是菲列特利加可以想见，如果杨站在大学讲坛上授课的话，大概也会表现出一副很迷惑的样子，有如一名军人不出现在战场上，却误站到了讲坛上。尤里安非常理解她的心情，令他难以理解的倒是杨的想法，杨似乎在踌躇着是否对菲列特利加的心思做出回应。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尤里安很想知道……

船上的铃声响了，告诉少年，船已越来越靠近行星费沙。

费沙标准时间的正午，尤里安·敏兹生平第一次踏上了这颗行星的土地。时值指定上任期限的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