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标准历十月十日十六时。

伍兰夫提督利用重力倾斜法将舰队部署于行星流肯的卫星轨道上，并在此时察知了敌态。在周围部署的两万颗侦察卫星中，位于两点钟方向的一百颗卫星在映出无数光点后，中断了传送图像。

“来了！”

伍兰夫自言自语。紧张的电流奔向末梢神经。

“操作员，在和敌人遭遇前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六七分钟。”

“好，全体舰队准备全力一战。通信官，与总司令部及第十三舰队联络，说我方遭遇敌袭。”

警报鸣叫着，旗舰舰桥内交杂着命令与回答。

伍兰夫对部下说道：“不久后，第十三舰队会前来救援，是那位‘奇迹的杨’。如此一来就可以夹击敌人。我军必胜无疑！”

有时指挥官得让部下相信一些连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情。伍兰夫心想，杨大概也将同时遭到敌人大军的攻击，根本没有力量前来救援第十舰队。

帝国军的巨大攻势开始了。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中尉那张白净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她抬头望着司令官。

“阁下，伍兰夫提督传来超光速通信。”

“是敌袭吗？”

“是的，十六时七分和敌人进入战斗状态。”

“终于开始了……”

这句话的尾声和警报的鸣叫声重叠在一起。五分钟后，第十三舰队和坎普提督率领的帝国军进入交战状态。

“十一点方向，敌方飞弹群接近！”

操作员叫道。旗舰休伯利安舰长马利诺上校立即做出反应。

“向九点钟方向射出诱饵！”

杨沉默着，埋头于自己的职责——指挥舰队作战。有关舰艇的防御和应战是舰长的职务，如果司令官连这方面也要插手，未免太费精神了。

激光氢爆飞弹如凶猛的猎犬般袭来。这是一种不经核分裂，用激光的超高热量引发核聚变的武器。

反击用的诱饵火箭发射了。这种火箭会发出大量的热能和电波，欺骗飞弹上的探索系统。飞弹群急转弯，回头追向诱饵。

能量与能量、物质与物质互相冲突，在暗黑的虚空中散布着不吉的光芒。

“斯巴达尼恩准备出击！”

命令传达下来，数千位斯巴达尼恩飞行员身心涌动着快意的紧张。他们是军神赐予的孩子，对自己的技术和反应神经有强烈的自信，死亡的恐怖对他们而言只是侮辱的对象。

“好，出发吧！”

有“击坠王”之称的沃连·休兹上尉在旗舰休伯利安上开朗地叫喊。

休伯利安有四位击坠王。除了休兹，还有沙列·亚吉斯·谢克利上尉、奥利比·波布兰中尉、伊旺·高尼夫中尉，他们为了夸示击坠王的称号，各自在爱机上用特殊涂料画了黑桃、红砖、红心、梅花的A字记号。把战争看成一种体育运动，如此坚韧的神经或许就是他们能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我会击坠五架敌机归来的，给我准备冰凉的香槟吧！”

跳上爱机的波布兰对整备兵说道，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冷淡的：“怎么还会有香槟呢？我帮你准备些开水吧。”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波布兰嘟哝着，和另外三人一起驶入宇宙空间。斯巴达尼恩的机翼反射着爆炸光，发出七彩的光芒。充满敌意的飞弹杀到，光束炮也袭击过来。

“怎么会被你击中！”

四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豪言壮语。那是无数次越过鬼门关生存下来的自豪使然。

他们急转弯躲过飞弹，仿佛在夸示那出神入化的技术。想追击的飞弹由于重力的骤变，从细小的弹体中央折成两段。他们嘲笑般挥动着机翼。这时，帝国军的王尔古雷冲到他们面前，挑起格斗战。

休兹、谢克利、高尼夫欣然应战，将一架架敌机化为火球。

只有波布兰一个人因为疑惑和愤怒而满脸通红。一秒可向敌人发射一百四十发的铀二三八弹——富有金属穿透力，一旦命中就会产生超高热爆炸的飞弹，弹列白白被吸入了虚空。除了他以外，其他三人早已击落了七架敌机。

“这是怎么回事？”

帝国军指挥官坎普中将不禁咋舌。

坎普也是一位击坠王。他曾是个开着银翼王尔古雷把数十架敌机送入死神怀抱的勇士。他身材高大，但肩宽背阔，那高度并不让人觉得突兀。茶色的头发修剪得很短。

“那点敌人有什么好费事的？从后方采取半包围态势，把它们赶进舰炮的射程！”

这个指示是正确的。三架王尔古雷在休兹上尉的斯巴达尼恩后方连成半包围网，巧妙地将其赶入战舰的主炮射程。休兹发觉了危险，以一个急转弯将铀二三八弹射入其中一架敌机的操纵席，想趁它脱队的间隙逃逸，但敌舰的副炮却不在他的计算之内。光束闪动间，休兹和他的爱机在一击之下从世间消失了。

谢克利也死在同样的战术下。剩下的两人拼命地摆脱追击，逃进舰炮射程的死角。

打落四架敌机的高尼夫倒还好，只是逃命、连一架敌机也没有击坠的波布兰，自尊心受到了无可挽回的伤害。

当他得知一弹未中的理由时，伤心化为愤怒爆发了。回到母舰后，波布兰从操纵席上跳下，抓住奔来的整备兵的衣领。

“把那个害死自己人的整备主任叫出来！我要杀了他！”

技术上尉托达一来，波布兰就开骂了：

“机枪的准星差了九到十二度！到底有没有好好整备？你这个饭桶！”

托达扬起眉。

“当然整备了。人很容易就能生下来，战斗艇可是很花钱的，我当然很用心地整备了。”

“你这家伙到现在还说这种风凉话！”

战斗头盔被丢向地板，又高高弹起。波布兰那绿色的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焰。托达的双眼则变得细长而尖锐。

“想打架吗？你这蜻蜓混蛋。”

“啊，是想打架。我在战斗中不知杀了多少比你优秀的帝国人。对付你只要一只手就够了，算是对你的优待！”

“少瞎扯！硬把自己的疏忽推在别人身上。”

虽有人大声制止，但两人早已互殴起来。托达两三次挥拳都被波布兰躲过，不久后被逼成守势，脚步开始不稳。波布兰正想让他饱尝几拳，却被人抓住了手。

“混蛋，适可而止吧。”

先寇布准将苦涩地说。

打架是收场了。没有人敢不给这位攻下伊谢尔伦的勇士一点面子。虽然先寇布觉得，自己只能在这种事上派上用场，实在是违背本意……

攻击伍兰夫第十舰队的帝国指挥官是毕典菲尔特中将。橙色长发、浅褐色眼瞳，精致的脸和雄伟的体格说不上相称。他眉头紧皱、目光炽烈，看得出生性好战。

另外，他麾下的舰艇都涂成了黑色，被称为“黑色枪骑兵”，是支剽悍的部队。伍兰夫给了这支部队不小的损害，但也受到了同样程度的伤害——不是比例上，而是绝对数目上。

毕典菲尔特军比伍兰夫军的数量多，而且也没有让兵士们挨饿。指挥官和部下都活力十足，虽然付出了相当大的牺牲，但终于成功地将同盟军完全包围了。

第十舰队进退不得，无法回避毕典菲尔特军集中的炮火。

“只要打，就能命中！”

帝国军的炮手们让密集的同盟军舰艇沐浴在能量光束和飞弹的暴雨中。

能量中和磁场被打破，舰艇的外壳受到无法抵挡的冲击。冲击进入舰内，引起爆炸，杀人的热风劈倒了将士们。

舰队遭受破坏，失去推动力，受到行星的重力吸引而坠落。有一半的行星居民看到了夜空中无数的流星，孩子们一时忘却了饥饿，注视着这种不祥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