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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行星同盟军统合作战本部长西德尼·席特列元帅是位身高约两米的壮年黑人。他并非才气纵横，但身为军队管理者和战略家，的确颇有手段，而且为人朴实稳重，颇具威望。尽管不是万众爱戴的明星人物，也有众多的支持者。

统合作战本部长的职位十分崇高，作战时，他就是同盟军的最高代理司令官。最高司令官是同盟元首——最高评议会议长，之下由国防委员长统领军政系统，统合作战本部长统领军令系统。

遗憾的是，在自由行星同盟中，这两者的关系却未必融洽。军政的领导者和军令的负责人本应互相合作，不然军队的组织运作就很难进行。话虽如此，双方个性不合、互相厌恶的事实也令人无奈。特留尼西特和席特列的关系正如上述所说，处于武装中立的状态。

杨来到办公室，席特列元帅亲切地迎接他。杨念军官学校时，元帅是当时的校长。

“请坐，杨‘少’将。”

席特列元帅一说，杨就不客气地坐下了。元帅马上开门见山地说道：

“有件事要告诉你，上面已经决定升你为少将，明天就正式下达任职令。你知道为什么升官吗？”

“大概是因为打了败仗吧。”

杨的回答使刚刚上了年纪的元帅唇边露出笑意。

“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从军官学校开始你就是这样，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口中说出的话却锋利无比。”

“是吗？但我想事实就是这样吧，校长……不，本部长阁下。”

“你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古代兵书有云，‘败战之军，应予嘉勉’。我们这次败得这么惨，不安抚一下民心和士气怎么行？”

杨若无其事地说。元帅只有苦笑的份，他抱着双臂，看着自己的学生。

“在某种意义上，你说得对。我们这次吃了大败仗，民心和士气也跟着动摇了，此时若不塑造出一位英雄，看来很难安抚民心。这位英雄就是你，杨少将！”

杨微笑着，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被人刻意塑造成英雄形象，我想你也不会高兴，但这也可以说是我们军人的一种任务。你实际上也立了汗马功劳，我们统合作战本部和国防委员会只是论功行赏罢了。”

“关于这件事，国防委员长特留尼西特有什么表示吗？”

“这时候个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就连委员长也是一样，大家都要多为公事着想。”

这就是所谓的原则吧。但特留尼西特不也曾私下唆使忧国骑士团来骚扰他吗？

“话说回来，如果当初采用你向派特中将提出的作战计划，也许我们就打败敌人了。”

“嗯，或许吧。”

杨尽量小心地回答。席特列元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不过有朝一日，我们还会用到那个作战计划。那时候就可以向罗严克拉姆报一箭之仇。”

“那要看罗严克拉姆怎么做了。如果他对这次的成功得意自满，下一次还抵挡不住以少胜多的诱惑，那个作战方案还有可能发挥作用。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种事不太可能再发生了。以少胜多乍听上去光彩无比，但并非正常的用兵之道，它并非战术，只能说是一种奇术。罗严克拉姆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道理，他下次进攻时，一定会率领大军前来。”

“有道理。用兵之道最主要的还是拥有比敌军完备的兵力。但外行人比较喜欢你所说的奇术，甚至当你带的兵少，无法打败数量占优势的敌军时，别人也会认为你是无能之辈，况且这次是败给了兵力只有我们一半的敌军……”

元帅黝黑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政府和民众对这次的败仗并不谅解。

“杨少将，我想我们同盟军用兵的大前提并没有错。我们在战场上投入了两倍于敌军的兵力，却一败涂地，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兵力运用失当。”

杨简明扼要地回答：

“我们虽然兵力充足，但军心懈怠，没能充分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因为兵多势众，士兵们都掉以轻心。”

“怎么说？”

“在这个雷达与电子工程发展日新月异的时代，战争已发展成按钮战争。这个事事精密的时代，用兵也有一定的法则，即集中兵力与迅速调动部队这两点。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能白费力气。罗严克拉姆伯爵就是这个法则的完美实践者。”

“嗯……”

“反观我们的军队，当第四舰队被敌人粉碎时，其他两支舰队仍拘泥于原定计划，一味浪费时间，也未能充分侦察敌情、掌握情报。三支舰队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只能孤军奋战。这就是未能集中兵力与迅速调动部队的结果。”

杨闭上了嘴。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话说得最多的一次，心情多少有些激动。

“的确如此，你说得很对。”

元帅不住地点头。

“我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件事还没有公布。我要变更军队组织，将第四、第六舰队剩余兵力合并，再加进一些新兵，组成第十三舰队，任命你为首任司令官。”

杨的脖子忽然僵住了。

“按规定，舰队司令官不是须由中将以上的人出任吗？”

“这个新舰队的规模只有常规舰队的一半，舰艇六千四百艘，士兵七十万人。第十三舰队的首项任务是进攻伊谢尔伦。”

本部长的语气十分平静。

过了一会儿，杨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慢吞吞地开口问：

“半支舰队就想进攻伊谢尔伦？”

“是。”

“您觉得这可能吗？”

“如果是别人，我不敢抱有希望，但换作你，我绝对有信心！”

“换作你，我绝对有信心”，杨认为本部长根本是在拿话激他。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这诱人的名誉舍身去做不可能之事，在一旁吹捧怂恿的人却不用负责任。

杨沉默着。

“你没有信心？”

本部长问杨，杨没有回答。如果他没信心，早就如实回答了。对于进攻伊谢尔伦，杨有自信也有胜算，相信应该能一扫同盟军过去六次进攻屡战屡败、死伤惨重的阴霾。他不回答，是因为厌恶席特列的安排。

“如果你能率领新舰队进攻伊谢尔伦，成就伟大功业……”

席特列意味深长地看着杨威利。

“姑且不论特留尼西特国防委员长对你个人的感想如何，到时他一定会折服于你的才干。”

当然，席特列本部长的地位也会相应提高。看来这不只是战略的应用，更是一场政治斗争。这位本部长真是老奸巨猾。

“我愿尽一己绵薄之力。”

杨考虑许久后回答。

“啊，你终于答应了？”

席特列本部长显得很高兴。

“我会让卡介伦积极筹备新舰队的组织与装备。如果有任何需要，就向他申请，一定尽量如你的意。”

杨心想，何时进攻？本部长的任期还剩七十天，为了寻求连任，他一定希望进攻伊谢尔伦的战争能在任期内结束。如果这场战争需时三十天，那么最迟四十天后，大军就要从海尼森开拔了。

特留尼西特似乎也不反对这次的人事调动与作战计划。他一定在想，以这半支舰队进攻伊谢尔伦绝不可能成功，到时候自己就有理由公然将席特列和杨威利除掉了。说不定他正为了杨威利自掘坟墓而举杯庆祝。

杨心想，可惜有一段时间喝不到尤里安泡的红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