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帝国军舰队急速接近的报告传来，同盟军第四舰队司令官培特雷中将大为震惊。

舰队旗舰莱欧达的显示器屏幕上，人工光点群集，转眼间，光点骤然变亮，范围也迅速扩大开来。看到这种光景，大家莫不心惊胆战、口干舌燥。

“这是怎么回事？”

中将从指挥席直起身来，自言自语。

“帝国军企图何在？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有人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但这样想的人并没有几个。帝国军无非要倾全力攻击第四舰队。看穿这层道理并不难，但同盟军的首脑们万万没想到被三面包抄的敌军竟会采取如此大胆的攻势。

根据他们的推测，处于被包围态势的帝国军面对占据多数的敌人，应当致力于防御，缩小战线组成密集阵形才对。同盟军则从三个方向同时杀到，布下天罗地网，集中火力从容不迫、扎扎实实地消灭敌军的抵御能力。

一百五十六年前，达贡歼灭战的情形也是这样，获胜的两员大将一战成名，至今为人称颂。然而这次敌人没有落入同盟军的圈套。

“搞什么？敌军的司令官根本不会用兵！哪有这种打法？”

中将无意识地说出这些蠢话。他从指挥席上站起来，用手背擦拭着额上的汗珠。舰内恒温十六点五摄氏度，还不至于热得出汗。

“司令官阁下，怎么办？”

参谋请求指示的声音也显得有点浮躁不安。这种声调触怒了中将：当初宣称由三个方向分进合击必定胜利在握的，不正是你们这些参谋吗？那么面临失败的时候，你们理所当然也该负起责任，想出相应的对策。现在竟然还敢问我怎么办！

但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帝国军舰队有两万艘，同盟军第四舰队只有一万两千艘，这和当初预计的完全不同，整个局面大乱。原本是要以三支舰队的四万艘舰艇包围攻击两万艘的敌军，如今情势一转，势单力孤的第四舰队必须独力与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敌军开战。

“紧急联络第二、第六舰队！α七点四、β三点九、γ负零点六的宇宙方位上，与敌军冲突！请全速前来救援！”

中将喝令。旗舰莱欧达的通信长南恩少校答应着，动作和表情却充满了绝望。帝国军发射的干扰电波贪婪地侵蚀着同盟军的通信线路。莱因哈特散布了数以万计的干扰电波发射器，此刻正在宇宙空间中发挥作用。

“派出四艘联络艇，两艘一组，分别前往第二和第六舰队！”

中将使劲儿嚷道，屏幕放射出的闪光霎时染白了他的脸。敌人开始发动攻击了，中子光束炮百发齐射。放射的能量膨胀开来，产生的光芒直穿士兵的眼睑。

同盟军舰队的各个角落溅起彩虹般的火花，这是敌军的光束炮被能量中和磁场拦截，细微的能量粒子高速冲撞引起互蚀现象而产生的。中将用力挥手，喊道：

“前锋部队出击！全舰准备战斗！”

按理说，敌军应当无法收到培特雷中将的命令，但是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的舰桥里，莱因哈特冰蓝色的眼眸里漾着嘲讽之色。他自言自语道：

“无能的笨蛋，反应迟钝。”

“战斗艇发动！准备近距离格斗战！”

法伦海特少将下达了这项命令。他战意激昂，加上一马当先的自信，锐气溢于言表。不管这是否将成为“金发小子”的功绩，现在他只在乎胜利。

X型机翼的单座式战斗艇“王尔古雷”陆陆续续从庞大的母舰发射。母舰正以超高速在宇宙空间疾行，因此在脱离的那一瞬间，只要依靠惯性，便能达到比母舰更快的速度，根本不需要滑行路段或射出装置。王尔古雷机型小巧，火力稍逊但活动性强，最适合近距离格斗战。

相对于王尔古雷，同盟军也有单座式战斗艇，名为“斯巴达尼恩”。

核聚变炉爆炸的火光此起彼落，激射而出的能量乱流掀起惊涛骇浪，摇撼着两军的舰艇。王尔古雷穿梭于撕裂的光束空隙间，仿佛拥有两对银翼的死亡天使。同盟军的斯巴达尼恩战斗能力虽然不逊于王尔古雷，但敌军先发制人，斯巴达尼恩在脱离母舰的一刹那便遭到狙击，连机内的驾驶员都被光束击得粉身碎骨。

战斗展开一小时后，在帝国军法伦海特部队的猛烈攻击下，第四舰队的先头部队已处在溃灭边缘。两千六百艘舰艇中还能继续战斗的已不足两成。有的舰艇因为核聚变炉爆炸灰飞烟灭；有的舰艇虽然万幸没有爆炸，但遭受重创无法继续战斗；有的舰艇舰体轻微受损，但驾驶员身亡，只能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太空中。局势惨烈至极，同盟军战线的全面崩溃只在旦夕间。

战舰尼斯特的损伤虽然只有舰底一处，但射入舰内的中子弹头爆炸时掀起的狂暴的杀人粒子无情地席卷全舰。一转眼，这艘巨舰便成为六百六十名士兵的坟墓。

全员阵亡的尼斯特仍然遵循着驾驶员最后设定的方向，在无形的轨道上向前冲去，与友舰兰诺斯的舰首擦身而过。这时兰诺斯的前部主炮正瞄准敌舰，刹那间炮弹齐出，疾射而来。尼斯特在短距离内被光子炮击中，悄无声息地爆炸。紧接着，核聚变炉爆炸时散射的能量冲破了中和磁场，直接击中兰诺斯的舰体，不幸的兰诺斯也跟着步上毁灭的命运。

白色闪光像双胞胎似的接连爆发。白光消失后，连一片无机物的残骸都没有留下。兰诺斯舰艇上的士兵们击毁友舰后，自己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是在搞什么！”

培特雷中将的声音响起。

“对方在干什么？”

法伦海特少将也嘟囔着。

他们两人同时望着旗舰上的屏幕，前者的叫声充满绝望和焦虑，后者则是从容不迫地揶揄嘲弄。两者的差异同时也是战局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