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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军双璧”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与渥佛根·米达麦亚,在第二次兰提马利欧会战的对决中究竟孰胜孰败?虽然历史年表中记载着“新帝国历二年十二月,第二次兰提马利欧会战,罗严塔尔战败而亡”,当事者却有不同的见解。

“表面上看起来或许旗鼓相当,但我身边有瓦列和毕典菲尔特,罗严塔尔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所以到底谁才配得上胜利者的名号,根本无须议论。”

米达麦亚是这样说的。每当有人称他是“第二次兰提马利欧会战的胜利者”,他总是予以纠正。但在战争结束后,他依然活着,这是客观事实,而且罗严塔尔也确实比他早退兵。

当米达麦亚、毕典菲尔特、瓦列及拜耶尔蓝一起在海尼森行星的宇宙港着陆时,前来迎接的是文官和武官的代表——民事长官艾尔斯亥玛和副军事监察长官里裘中将。从他们口中,米达麦亚得知他最亲密的朋友已经死了。他的表情丝毫未改,接受了这个噩耗。但接下来得知优布·特留尼西特的死讯时,还没听到死因,他就叹着气说:

“啊,原来罗严塔尔已经替皇帝在新领土做过大扫除了……”

在总督府等待他们的是贝根格伦上将、索南费尔斯中将及瑞肯道夫少校等人。一开始,尚未解除武装的士兵还把枪口对着米达麦亚等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竟将枪口指向总督的挚友、皇帝代理人,你们懂不懂礼节啊?”

头上包裹着带血绷带的索南费尔斯大喝一声,士兵们这才行举枪礼,让他们通过。这大约是罗严塔尔死后两个小时的事。办公室里,有一位死者与两个活着的人在等待他们。

“罗严塔尔元帅一直在等着米达麦亚元帅,可最后还是……”

少年说明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哭了起来,他手臂中抱着的婴儿像在呼应他似的大声哭了。一行人中最年轻的拜耶尔蓝笨拙地哄着,把他们带到隔壁房间。

米达麦亚无言地脱下自己的军用披肩,盖在死去的密友的肩膀上。

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临死的时候留下了临终遗言,不过多少有些前后不一致的地方。

根据当时担任罗严塔尔随从的幼校学生海因里希·朗贝兹的记录,遗言是:“吾皇、米达麦亚、胜利[1]、死……”

这就是罗严塔尔临终留下的遗言。不过众人对“胜利”这个词的含义有争议:一说认为他只是在说“胜利”这两个字;一说认为他说的是“皇帝万岁,纵然我死去……”;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他说的是“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死后……”,可是说到一半就断气了。十四岁的朗贝兹说:“当时只记录了可以听懂的话,含义不明的声音就没有记录下来,无法负责向他人解释。”之后他一生中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话题。

就这样,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在这场由时空和人类组成的戏剧中退场了。但也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他遗留下来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希望能尽力帮助罗严塔尔生前这些幕僚,不仅是米达麦亚的愿望,也是帝国军将帅共同的心情。原因之一是格利尔帕泽给众人的负面印象过于强烈,将帅们的嫌恶与憎恨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对于向罗严塔尔尽忠的人,反倒是同情占了上风。

“我将请求皇帝宽大处置,不必慌乱。”

米达麦亚如此宣布,而将士们也都听从了他的指示。不过有个人例外。原本在罗严塔尔麾下担任军事监察长官的汉斯·爱德华·贝根格伦上将自杀了。

“吉尔菲艾斯元帅死了,罗严塔尔元帅也死了。我只有到天上向他们两位致意,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乐趣了。”

贝根格伦对被死死挡在门外、正用TV电话拼命说服他的布罗上将说道:

“请帮我转告陛下。如此相继失去忠臣名将,想必陛下也很寂寞吧。接下来是不是轮到米达麦亚元帅了?如果以惩罚的方式回报臣下的功劳,就能为王朝带来繁荣的话,就请皇帝今后继续这么做吧!”

从来没有人对莱因哈特发出过如此痛切的谴责。切断TV电话后,贝根格伦扯下军服上的军衔章扔在地上,用枪口顶住自己右侧的太阳穴,随后扣动了扳机。

宇宙历八〇〇年、新帝国历二年十二月十六日,“罗严塔尔元帅叛逆事件”(或称“新领土战役”)结束。渥佛根·米达麦亚使这次内战“在年底以前有个了结”的预言实现了。

关于战后的处理,米达麦亚已经得到皇帝的批准。他遂于当天从行星海尼森出发回到费沙,向皇帝报告内乱已结束。海尼森暂时由瓦列驻守,其他相关者的葬礼也委托他办理。乌鲁瓦希则由梅克林格暂时驻守,他同时负责维持新领土的治安。毕典菲尔特与米达麦亚同行。

罗严塔尔的“叛逆”并没有联合旧同盟的残存势力,并且在年内就被迅速平息,故而没有给反帝国势力蠢动或起义的时间。为了安定人心,不能将过于庞大的兵力长期驻守在这里,否则会造成反效果。大军必须尽快撤出,以便尽早恢复常态,重建秩序,让人们忘却这悲惨的事件。

但是,除了这个完全正当的名义之外,米达麦亚其实还有私人的理由。离开总督府后,他乘着地上车直接前往宇宙港,和瓦列道过别,便命令“人狼”即刻出发,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吸尽友人鲜血的不祥之地,哪怕早一秒钟也好。那个抱着婴儿的少年海因里希·朗贝兹也随同出发。

当旗舰“人狼”上下的人员都忙着为出港准备的时候,米达麦亚在舰桥内一处光线朦胧的地方,背对幕僚们伫立着。大家都不敢出声,在和他保持着些许距离的地方,从背后注视着帝国军现在仅存的一璧——这位已经成了无价之宝的年轻元帅的背影。身穿黑底银饰的华丽军服的他,肩头在微微地颤动,蜂蜜色的头向前低下。呜咽的声音微弱地,真的是很微弱地顺着空调的风,飘过幕僚们耳边。

在年轻而忠实的卡尔·爱德华·拜耶尔蓝上将胸中,感性正在向理性低声诉说:

“看见了吗?我这一生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疾风之狼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