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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事情,波利斯·高尼夫并未全部传送到伊谢尔伦。他带来的情报只到“罗严塔尔叛乱,皇帝行踪不明”的阶段,但已经很珍贵了。而且从高尼夫船长更容易突破封锁这一点上,也可以证明新领土治安军的混乱状态。
接获他的报告,伊谢尔伦的高层开始热切期望情况产生变化,希望事态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尤里安曾经对亚列克斯·卡介伦明确地说过,只有在伊谢尔伦回廊的两端存在不同的政治和军事势力的时候,伊谢尔伦要塞才能产生战略价值,只是这种变化可能要在半个世纪后的未来才会出现。
别说什么半个世纪,从杨威利意外去世到现在,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时间的刻度似乎缩小到一百分之一以下了,情况的变化是何等急剧!不过回头想想,从莱因哈特皇帝以罗严克拉姆伯爵的身份登上历史舞台以来,也还不到五年时间。现在的历史或许已不再是一条悠悠的大河,而正在变成一道足以将万物吞噬的瀑布。
尤里安挠了挠亚麻色的头发,掠过胸中的感慨并没有多么爽朗活泼。他总觉得自己直接或间接认识的许多人,仿佛都在这个历史加快脚步的时代中匆匆忙忙地活着,然后匆匆忙忙地死去。莱因哈特皇帝也好,罗严塔尔元帅也好,大概都免不了要走向这条路。他们尽管是自己的敌人,却都是充满了光彩的、世间难得的人才。
“怎么办呢,尤里安,是不是要借着这次混乱,给我们自己一个改善处境的机会?”
华尔特·冯·先寇布向杨提督的后继者征求意见。
“我想,一定要这么做,可是……”
可是如果判断错误,整个伊谢尔伦的航行方针恐怕就要大乱,还会关系到民主共和政治的命运。莱因哈特皇帝和罗严塔尔元帅的争斗,终究只是专制体制内的权力斗争,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当然想利用这个间隙坐收渔人之利。但尤里安仍有个无法忽视的疑问。
“罗严塔尔虽然是古今少有的名将,但他果真能胜过莱因哈特皇帝吗,梅尔卡兹提督?”
此前一直两手交抱在胸前的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开口回答这位十分年轻的司令官。
“想来,罗严塔尔是个懂得随着地位的攀升、舞台的宽广,随时扩充实力的人。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以前,我从不认为会在经验的差距方面输给他。当然,他还是不及莱因哈特皇帝。但如果能避开正面作战,等待皇帝的补给到达极限,他可能还会有活路。”
“避开正面作战……”
尤里安喃喃道。他试着以尊敬的老将给自己的提示为基础,构筑思考的金字塔。他注意到有一块应该堆上去的大石头,于是用提问的方式自言自语。
“可是,暂且不论罗严塔尔元帅的才干如何,他的部下是否同意对莱因哈特皇帝举起叛旗?”
尤里安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导演这出阴谋剧的地球教不能忽视的。莱因哈特既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士兵们更是把他当作军神一样崇拜。罗严塔尔元帅尽管拥有超过五百万兵力,但是其中有几成愿意把对他个人的忠诚,放在比对皇帝的信仰还要优先的位置上?
如果杨提督还活着……一想到这里,尤里安连忙在心底深处摇摇头。长年培养出来的依赖是何等顽固啊。
“得自己想一想啊,尤里安,用自己的脑袋。”
尤里安仿佛又听见杨对自己说话的声音。杨过去总是用指尖轻轻戳一下少年亚麻色的头,然后这么说。
尤里安陷入了深思。卡介伦、先寇布、亚典波罗、波布兰,以及梅尔卡兹等幕僚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表情和姿势,菲列特利加也是。甚至连不在这个现场的生者与死者,也一定在追循他思考的轨迹。
宇宙历八〇〇年、新帝国历二年十月,“罗严塔尔元帅叛乱”的消息像一道强烈的闪电,撕裂了整个宇宙。杨威利的死并没有为宇宙带来永久的和平,反倒更像是把人们赶进了一片昏暗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