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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及随从一行将顺路前往干达尔星系的乌鲁瓦希行星,到‘大亲征’战死者的墓碑前凭吊英魂,之后再前往海尼森。”
这是莱因哈特这次巡幸的预定行程。具体内容是临时决定的,莱因哈特不喜欢死板的行程表,所以除了在十一月上旬回到帝都是预定好的之外,其余的行程都是灵活的。
主要的随员有缪拉一级上将、鲁兹一级上将、修特莱中将、奇斯里准将、流肯少校以及少年艾密尔·齐列,没有文官随行,这可以说是一个特征,同时也是缺点。其余的成员则是医生、总旗舰伯伦希尔以及护卫小舰队的搭乘者。
莱因哈特原本就有被后世人批评为“是皇帝军人,不是军人皇帝”的一面,从他担任旧王朝提督的时候开始,比起在宫廷里被美女环绕,他更喜欢在宇宙战舰上或军事设施中与将士们在一起。或许士兵们也认为,比起穿着丝绸衣裳、装饰着宝石的公主,他们身穿黑银相间军服的皇帝才更华丽耀眼。
皇帝一行到达乌鲁瓦希行星是在十月七日,比预定的行程还要早一天。
乌鲁瓦希行星在人类居住的条件上,和费沙有些类似。那里气候寒冷,水资源极度宝贵。但水的供应只要能满足屯驻此地的将士的需求就行了,因此,以大约八十平方公里的人工湖为中心,面积约六百平方公里的人工绿洲可以说是这个行星的全部生活圈。过去这里由卡尔·罗伯特·舒坦梅兹元帅率军屯驻,现在则由隶属新领土总督府的五十万名治安军驻守。一旦总督府所在地行星海尼森发生变故,在帝国新首都费沙的救援到达之前,这里便需要扮演军事行动中枢的角色。这也是把治安军总兵力的一成放在这半沙漠行星上的原因。
皇帝一行首先受到乌鲁瓦希基地司令官阿尔夫雷特·亚罗伊斯·维库勒中将的欢迎,然后与高级军官共同进餐,等来到与司令部相邻的迎宾馆时,已经是二十一时十分了。虽然名为迎宾馆,但出于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特性,这里并没有华美的外表。大厅里挂的油画也仅仅是驻留部队绘画比赛中获胜的士兵作品。太繁复的话就令人讨厌了。
缪拉等人从图书室兼谈话室退出时,已是二十二时四十分了。不过睡眠仙子还没有开始向人耳语,莱因哈特便从书架上取下《自由行星同盟建国史》的第一卷,在沙发上阅读起来。贴身侍者艾密尔·齐列将一杯柠檬水放在桌上,然后躬身退下。二十三时三十分,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艾密尔紧张的脸出现在皇帝面前。
“怎么了,艾密尔?”
年轻的皇帝笑着问少年。
米达麦亚曾经嘲弄地说:“艾密尔崇拜皇帝,甚至崇拜皇帝踩在脚下的地面。”这虽然是句玩笑话,却基本指出了事实。
“陛下,鲁兹提督和缪拉提督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可以让他们进来吗?”
少年看出,皇帝其实很欢迎有人打破这段无所事事的时间。于是克涅利斯·鲁兹高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
“臣惶恐之至,恳请陛下立即准备离开这里。警备兵的动态有些不稳定。”
鲁兹的双眼闪耀着淡紫色的光彩,那是这位沉着坚实的用兵家在紧张或兴奋时的特征。借用同僚毕典菲尔特的话,鲁兹是“玩扑克牌时要戴太阳镜的男人”。但这种玩笑并不适合现在的气氛。莱因哈特把冰蓝色的眼睛转向鲁兹,合上书本站了起来。艾密尔随即把上衣递给皇帝。
在门外,忠实的奈特哈尔·缪拉正伫立在那里守护年轻的君主,为了向皇帝敬礼,只得用左手拿着枪。
“辛苦了,缪拉,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莱因哈特拢起落在额头上的金发,问道。缪拉把从刚才起士兵就在基地内外匆忙走动,以及TV电话与外界联系不上的情况告诉皇帝,请求皇帝立刻返回总旗舰伯伦希尔。
二十三时三十七分,莱因哈特与缪拉、艾密尔坐进地上车的后排。奇斯里坐在驾驶座上,鲁兹则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另外两辆地上车由其他亲卫队队员乘坐,坐不下的人只得留下来。地上车开始奔驰后,莱因哈特立刻张开端丽的嘴唇,问道:
“修特莱呢?流肯怎么样了?”
缪拉带着沉痛的表情,回答莱因哈特这个性急的问题。
“臣下不知道,陛下。不仅如此,连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明白。”
“却知道处于危险中,是吗?”
莱因哈特有些讽刺地低语。此时,一道探照灯的光用刺眼的白色光线切割着他秀丽的脸庞。同时,地上车周围遭到好几道能量光束的射击,顿时冒起白烟。凭借着奇斯里的驾驶技术和地上车自身的回避系统,车身才免于被直接击中。但莱因哈特不得不承认缪拉等人判断正确,手持枪械的武装士兵此时正浮现在车头灯前方与车内的红外线屏幕上,还有好几道车头灯散发着光箭和警报声,从背后紧追上来。
“看来有一个团哪。”
“要加害银河帝国的皇帝和两名一级上将,竟然只动用区区一个团,真是太小看我们了!”
克涅利斯·鲁兹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低语。他两眼的淡紫色光彩已经消失了。危险得到证实,紧张反而随之消除,一线军人特有的平静和刚毅正在逐渐恢复。
忽然,五名武装士兵出现在车头灯的光圈中。
地上车正要减速时,他们发现士兵们把荷电粒子来复枪的枪口对准了车身,便在这一瞬间立即加速。车身受到一阵柔软的冲击,被撞飞的士兵在车窗外快速飞落。
“失礼了,陛下。”
缪拉把自己的身体压在皇帝和艾密尔身上,一道光束射线仅以半瞬之差从右边的车窗贯穿到左边。缪拉砂色的头发,有几根和军服背部的表面一起碳化了。
“缪拉!没事吧?”
“臣惶恐,陛下,微臣背上的皮很厚,请陛下无须担心。”
缪拉一面说着拙劣的玩笑话,一面半直起身子,然后拔出枪,把视线投向窗外。
“不过从眼前情况看,像整个基地的人都要取陛下的性命。”
“那么,你的意思是罗严塔尔背叛了朕,是吗?”
莱因哈特的声音中充满了像要结冰的气氛。激动的表现并不是只有热风或雷鸣,暴风雪同样是其中之一。缪拉却毫无畏缩地回答皇帝的责问。
“微臣无意诬陷同僚,却有保护陛下免遭危险的义务。如果微臣涉嫌毁谤之罪,日后当主动请罪,请陛下此时先以自身安全为重。”
仿佛在述说认真言辞的视线,也同样出现在少年艾密尔脸上。年轻的皇帝望着这位贴身侍者,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用过多地担心,艾密尔,朕决定让自己死在一个更体面的地方。皇帝陵墓在什么乌鲁瓦希之类的,不好听。”
地上车忽然大幅度转弯,避开一辆冲上来的车子,莱因哈特金色的头发像波浪似的拍打着车窗。缪拉从右边的车窗用枪还击。皇帝则一面调整姿势,一面开口说:
“假设罗严塔尔真的已经反叛,他的计划必然是滴水不漏的,现在朕和你们也不会是自由之身了,不是吗?”
鲁兹和缪拉都沉默不语,因为莱因哈特像是在和自己的理性与感性对话。就算是在对他们二人说话,感觉也很怪异,并不适合回应。
鲁兹仍然左手拿着枪,用另外一只手调整副驾驶位置上的通信系统。不久后,终于成功联络上了总旗舰伯伦希尔。虽然受到杂音的干扰,还是可以确认舰长塞德利兹的声音。原来此时伯伦希尔也受到来自地面的攻击,正在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