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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达麦亚必须亲自参与许多重要的军务,无法像鲁兹那样主动提出随同皇帝前往新领土。于是他将缪拉召到宇宙舰队司令部的办公室,从整体大局到细节问题都做了反复研究。他对这位比自己小两岁的同僚有足够的信赖。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今年六月,杨威利在前来与皇帝会面的途中遭到了暗杀,你害怕那样的悲剧会再次重演,是吗?”
“如您明察。”
缪拉点点头,砂色的眼眸中浮现出轻微的忧虑。因为一旦暗杀成功,那些恐怖分子便可能食髓知味,想再干一次,这就是人类的心理。
“如果可能,属下也希望皇帝留在费沙,但到了这个时候,皇帝的行程如果忽然中止,反而会把人们的想象引向更坏的方向……”
“没错。不过,他们这样做也真是太巧妙了。”
米达麦亚不禁恨恨地咋舌。
罗严塔尔企图叛乱,皇帝害怕叛乱不敢离开新帝都。一旦这种谣传四处散播,那么以莱因哈特的个性,他绝对不可能窝在安全的地方,否则就好像证明了谣传的真实性。这是个无论如何都要把皇帝引到新领土的陷阱,一个虽然单纯却极其毒辣和有效的陷阱。一想到这些,米达麦亚就不寒而栗。
大约半年前,罗严塔尔因为与一位和立典拉德公爵有关联的女子的关系受到指责。从那时开始,这个阴谋就周密地布置好了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直在背后用指尖操纵引线的人,难道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小人海德里希·朗古?
米达麦亚无法判断。姑且不论朗古的策谋能力如何,米达麦亚对朗古的实践能力与组织能力评价一直很低,所以朗古可能是受某个更狡猾的人物影响,并由这个人物掌握着主导权。米达麦亚的疑虑,在不久的未来便被证明是正确的。
“但阴谋者不可能拥有多么强大的战力,所以只要带五十到一百艘舰艇前往,就有足够的制约力了,对罗严塔尔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刺激。”
“的确是这样,但问题在于陛下的想法。”
“由我来提出请求。如果随行舰队只有这么一点数量,皇帝应该会允许的。”
银河帝国这两位年轻的名将不禁交换着轻微的苦笑。皇帝的霸气与自尊有时的确让臣下感到苦恼,但用臣下的眼光来看,这也是值得他们尊敬的方面。
“对了,军务尚书对这次事件发表过什么意见?”
米达麦亚那对富有活力的灰色眼眸,此时正蕴藏着讽刺的光芒。只要一提到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他肉体的机能就会直接和精神作用联结在一起。奥贝斯坦当然不会将罗严塔尔呈给皇帝的邀请函理解为善意之举,这再明白不过了。
“罗严塔尔如果真要背叛,一定会举兵从正面堂堂正正地来一场决战,绝不会像某人一样,只会玩弄一些姑息养奸的阴险策谋,从背后刺陛下一刀。”
米达麦亚真想这么说,但真说出来,就不能当作玩笑了事了。人的地位升得再高,舌头的活动范围也不见得会变得更宽阔。
“据我所知,自那以后他没有再发表过任何意见,随行名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哦,那倒还好……”
军务尚书如果随行,米达麦亚当然要反对,但并不是因为他讨厌军务尚书。他深深地明白,奥贝斯坦与罗严塔尔这两人之间错综复杂、像磁铁一般互相排斥的关系,其实远比呈现在表面上的更加尖锐和深刻。奥贝斯坦如果随行,极有可能会对罗严塔尔的感性产生负面的刺激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奥贝斯坦是明哲保身的人,一开始便不可能去罗严塔尔的根据地。不过,有一点连米达麦亚都不得不承认:奥贝斯坦并不以追求自我利益与安全为满足。如果他有重要的目的,那么就算牺牲自己,也会令人意外地付诸行动。这是米达麦亚必须防备的。当然,这不是为了奥贝斯坦的性命安全,而是为了罗严塔尔。
此时此刻正在宇宙间进行的阴谋,米达麦亚当然不可能都察觉到。因为他原本就不希望自己的一生与阴谋和策略有任何关系,但这个愿望终究与事实无缘。
如果说在这个时间点上,有人能察觉这个以地球教的首脑为核心,把魔爪伸向全宇宙的阴谋,那么他大概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所以,在人类的世界里,没有人能责难米达麦亚的局限性。
米达麦亚仍然能看透事态本质上的危险性,这是基于他身为一国重臣所具备的见识,而不是基于阴谋家的才能。如果罗严塔尔的叛逆真的变成事实,将其镇压平息后,接踵而来的将是君主与臣下之间的猜疑。一方会想,连罗严塔尔都会造反,接下来造反的会是谁?另一方则会想,连罗严塔尔都遭到整肃,接下来又会轮到谁?这么一来,整肃与叛逆只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恶性循环。
“算了,不管军务尚书是怎么想的,我有我自己的做法。先把宇宙舰队的主力集结在夏坦布鲁格周边的宙域吧。”
所谓夏坦布鲁格,是“影之城”的意思,这是一个已确定要建设在费沙回廊的新领土方向,也就是旧同盟方向出入口的宇宙要塞的名称。其重要性无法和伊谢尔伦要塞相提并论,却能扼住回廊一侧的出入口,在防卫新帝都的同时,还可以作为出击、补给、通信的据点,发挥相当大的作用。
顺便一提,一个即将在费沙回廊通往帝国本土方面的出入口处建设的要塞,被命名为“多莱·古罗斯阿多米拉尔斯布鲁格”,意思是“三元帅之城”,用来纪念罗严克拉姆王朝六位元帅当中已经死去的吉尔菲艾斯、法伦海特、舒坦梅兹三位元帅。
“如果再有一个人死去的话,就改名叫四元帅之城吧。”
毕典菲尔特这个一点都不高明的玩笑,惹得同僚们只能苦笑。但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新要塞对以费沙回廊为联结点的新王朝和新帝国的存续与发展,有极重大的意义。莱因哈特建造一个强大帝国的构想,正在经由这种实地的建设一步步实现。米达麦亚元帅在军务第一线统辖指挥这些工程,也是他无法随同皇帝前往新领土的原因。
米达麦亚非常适应新时代的新任务,圆满地完成了自己被赋予的课题。他是帝国军第一勇将,却不单是位勇将,其实有绝佳的灵活性与气度。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不过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等人却对他评价极高。莱因哈特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才一直把重任托付给这位“疾风之狼”。
但万一莱因哈特与臣下陷入整肃与叛逆的恶性循环,米达麦亚就不禁要怀疑,自己和同僚究竟为什么要赌上性命打倒高登巴姆王朝、消灭自由行星同盟,在全宇宙勾勒出一道血的轨迹?罗严克拉姆王朝为宇宙带来了和平与统一,并且以更进步更公平的统治支配了至少半个宇宙。这样辉煌的功绩只要稍有差错,便可能被涂成暗红色的恐怖政治,被后人用厌恶和冷笑批判。
绝不能让情况演变成这样。为了做到这一点,除了希望莱因哈特皇帝有宽大的度量外,同时也期望罗严塔尔能自重。
“缪拉一级上将,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和鲁兹同心协力,将陛下平安无事地送回费沙。”
“属下会尽微薄之力。但是最终什么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缪拉沉着冷静地微笑,大概是为了让这位年长两岁的敬爱的同僚安心。米达麦亚一面衷心祈祷缪拉的话实现,一面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