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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国军的诸位将帅当中,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元帅是个人生活最为豪华的,而他也是最配得上这种豪华生活的人。他在艺术方面的讲究或许稍逊于艾尔尼斯·梅克林格,却没有人像他那样有一股浑然天生的贵气。比如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给人的印象是个终生过着兵营生活的年轻军官,很难联想到他和罗严塔尔竟是同僚。当然,毕典菲尔特并不想过一夜暴富的贵族生活,这自然又成为另一种美德。

“追求贵族品位的罗严塔尔元帅。”

有部分人给了罗严塔尔这样的评价,不过显得有些缺乏公正。因为这位男子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出于他追求的品位,而是来自他天生的气质。

当研究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生平的人发现他的个人生活与他的外表、野心、才能和功绩比较起来,其实极为朴素乏味时,都不免感到惊讶。他们甚至说,反倒是奥斯卡·冯·罗严塔尔的生活,才真正具有王侯的格调。

罗严塔尔能维持豪华的生活水平,固然是因为继承了亡父的遗产,但他没有止步于做一个有钱人家的平庸继承人,没有依靠亡父遗产,而是进入军官学校。成为军人后,不管环境多么残酷,他都能悠然睡卧其间,仿佛是睡在华盖遮蔽的床铺上。而且不管食物多么粗糙、事务多么繁重,他都能甘之如饴。因此,尽管他平时过着豪华的生活,也没有招致士兵的反感。

有一则关于他的传说。据说他在军官学校上学的时候,曾经读过古代地球上某个帝国兴亡的历史,其中提到有位重臣对皇帝揭起反叛的旗帜。皇帝问他,你是对朕有什么不满才反叛的吗?他回答皇帝,没有任何不满,我只是自己想当皇帝。读到这里的时候,这位金银妖瞳的年轻人自言自语地说“再也没有更正当的反叛理由了”。不过传说终归是传说,新帝国历二年以前,这则传说并未流传过。就算是事实,当时罗严塔尔的自言自语也不知是传到了谁的耳朵里,所以也不是那么可信。

莱因哈特虽然明显欠缺欲望,但并未强制臣下禁欲。当然,战场上是严格禁止强暴妇女的,如果有人破坏这条规定,将被毫不留情地重罚。这种重视军规的做法是为了不破坏民众对军队的信赖。但是莱因哈特几乎不干涉臣下的私生活,这一点或许足以证明他身为君主的宽阔胸襟。

罗严塔尔在私生活方面是个备受非议的男人,谴责他的人始终存在,尽管他们并不像内务部次官海德里希·朗古那样心地恶劣。因为还是有许多人希望或者认为,新王朝的重臣应该品行端正。

有一天,拜访皇帝办公室的米达麦亚忽然出其不意地被皇帝问道:“米达麦亚元帅,朕问你,罗严塔尔元帅情人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年轻的主君忽然提出这个奇怪的问题,帝国军的第一勇将一时不知所措。他一面将记忆往回翻,一面含糊地回答说:

“我想好像是黑发吧,陛下。”

“错了,是明亮的红色。看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独占全帝国的花束哪!”

莱因哈特发出恶作剧般的笑声,从宇宙舰队司令长官的表情变化中得到了乐趣。刚才,他听完罗严塔尔关于重新配置费沙回廊战区战力的报告之后,侍者艾密尔·齐列发现一根头发从正要退出的统帅本部总长肩膀上飘落下来。

米达麦亚甚至比他的密友还要惶恐,但莱因哈特只是把这件事当作一时的笑料,并没有要斥责统帅本部总长私生活的意思。一则因为莱因哈特对他人的男女之事完全不关心,二则因为他虽然身在众人之上,但仍以自己的方式尊重臣下的个性。

“阴郁消极的毕典菲尔特、不沾女人的罗严塔尔、饶舌的艾杰纳、花心的米达麦亚、鲁莽粗野的梅克林格、盛气凌人的缪拉,这些都不是他们的个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个性。如果罗严塔尔犯了法或欺骗对方的话另当别论,否则总不能因为双方的男女关系,只强迫其中一方坐上被告席吧。”

莱因哈特说这些话的时候,确实有统御群臣的一代明君的度量。如果是在一个漠视臣下的个性、凡事计较的君主之下,毕典菲尔特这些人都不可能高升。莱因哈特在继承罗严克拉姆家的名号时,也曾经因为失望、怒气与他人的斥责,用严厉的惩罚来处置部下的失败,但他至亲的密友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去世以后,他对自己狭小的度量感到深切的悔悟。就是这种悔悟才让他有今日的自戒。而且在现实中,如果所有的失败都要严厉惩罚的话,被视为名将集团的银河帝国军恐怕早已变成空壳了。因为包括莱因哈特在内,几乎所有将帅都吃过杨威利的败仗。

但在战术层面上输给“魔术师”杨威利,对莱因哈特来说绝不仅仅代表负面战果。这些败仗既锻炼了他身为君主的度量,又锻炼了他身为用兵家的精明,为他提升这两方面的层次提供了考验的机会。尽管杨连续获得奇迹般的战术胜利,但是莱因哈特从最初一战开始,便对同盟军采取战略作战,杨最后还是没能推翻莱因哈特的绝对战略优势。如果指挥官统率的兵力在一个舰队以下,那先姑且不论,但如果身为全军大元帅,战略则远比战术重要,而战争的胜利也远比战斗的胜利重要。这一点,莱因哈特早已用天才的头脑认识到了,后来也经由理论与经验证实过。

如果自由行星同盟军中没有杨威利,莱因哈特的胜利就显得过于容易,他也就无法从中学到什么了。这种认知虽然模糊,但的确存在,所以杨的逝世带给莱因哈特的失落绝不是似有若无的。

“吉尔菲艾斯去世时,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这位年轻霸主的低声自语,连他自己也几乎没有察觉到,却与他的生命力息息相关。

莱因哈特对罗严塔尔的器量和将才,虽不像对杨威利那样推崇,却也有极高的评价。

“如果以智勇的均衡为评价标准,那么综观敌方与我方,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比得上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了。”

艾尔尼斯·梅克林格对同僚做了如此评价。和罗严塔尔的智勇兼备比起来,杨威利显得偏向于智,而渥佛根·米达麦亚本质上则偏向于勇。身为战略家,莱因哈特皇帝虽然已达到人类的极限,但是就战术家而言,他却显得偏好攻击。巴米利恩会战战术上的败退,原因之一就是他的防御不够彻底。而到现阶段为止,罗严塔尔却能免受此类弊害之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