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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谢尔伦军看来要往回廊方向退却了,下官想要斩断其退路,将其一举包围击灭。恳请陛下裁夺!”

黑色枪骑兵舰队司令官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提出这样的申请,时间是五月三十一日二时四十分。莱因哈特从假寐中醒来,在近侍艾密尔·齐列的帮助下穿好军服。他原想洗个澡,然而发着烧的身体应该避免这样的行为。

莱因哈特拖着发热的身体从寝室走向舰桥。他记起在幼校第一次进行无重力行动的训练时,有过相似的经历。那种醉酒般的感觉不断地扩张,侵蚀着他的意识。

舰桥出现在他的眼前,肃然敬礼的幕僚们的身影也出现在眼前,然而他的视野却摇晃起来,暗度也急速增加。莱因哈特觉得自己似乎发出了声音,可是他的听觉却没能确认。

“陛下!”

少年艾密尔·齐列的悲鸣,让隶属帝国军大本营的幕僚们感到一阵战栗。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那个不可侵犯的年轻霸主倒在了地上。以前,那颗黄金般的头颅只在形式上对高登巴姆王朝的皇帝低下过。而现在,那头灿烂的金发却不得不和舰桥的地板相吻。皇帝两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透出来的血色用病态的红光点燃了脸颊内侧。奇斯里准将和流肯少校从两边扶起了皇帝。怒斥和命令交织在一起,军医和护士急忙赶过来。接近无限恐惧的紧张使室内的空气都带电了。失去意识的莱因哈特在奇斯里、流肯和艾密尔·齐列的服侍下躺上担架,经过刚才走过的通道,被送往相反的方向。

大本营幕僚总监梅克林格一级上将脸色有些苍白,但仍保持着沉着和冷静,对一名军医说道:

“军医先生!”

“是,是!”

“希望你们不要再以原因不明作为诊断结果了。要赶紧确定皇帝的病名,进行最好的治疗。明白吗?”

军医很庆幸皇帝的幕僚总监不是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而是绅士梅克林格,然而这种庆幸的念头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梅克林格微微伸出了右手,抓住了军医的衣领。“艺术家提督”两眼中闪烁着温度极低的蓝色火焰。

“明白了吗,军医先生?!你的地位担负着相应的责任。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那就跟一介药店的医生没什么不同了。希望你不要让我的期望落空!”

军医苍白着脸点点头。梅克林格松开了手,只用嘴唇的一角笑着。

“对不起,军医先生,我似乎太激动了。”

军医没有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抚摸自己的喉咙。

“皇帝昏倒了!”

传到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渥佛根·米达麦亚元帅处的报告,充满了恐惧和动摇。“疾风之狼”只觉得冰之魔女仿佛把气息吹进了胃和心脏。他充满活力的灰色瞳孔中出现了冰冷的裂缝,但还是把动摇封在了体内。

“有什么好慌乱的,又不是皇帝驾崩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失去方寸,日后一定会被皇帝斥责!”

他厉声斥责着失去血色的幕僚们。在这个人心动摇的时刻,这位体形瘦小的元帅的威严压住了一群高大的幕僚。他们不由得端正了态度。他们的上司不仅是帝国军的勇将,更是全宇宙无与伦比的勇将。

“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不能让敌军知道。封锁部分通信网络,只把大意告诉大本营就行了。”

伯伦希尔上有梅克林格一级上将,他应该会进行适当的处置,防止大本营动摇。眼前展开的会战或许要被迫放弃取胜的机会了,虽然不情愿,但这时却只能忍耐。

难道罗严克拉姆王朝的历史才满两年就要结束了吗?一个极为不祥的想法掠过脑细胞。被称为银河帝国军至宝的勇将,听到恐惧和绝望这对双胞胎在意识边缘发出凶狠的啼哭声。

“喂,罗严塔尔,怎么办才好?你把这么重的责任扔给我,自己却在天上手持美酒作壁上观,你也太自私了吧。”

米达麦亚半是认真地对着已故的密友发牢骚。以“疾风之狼”的胆识和处理能力,也不容易井然有序地收拾这种事态。如果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在这里,他会怎么做?米达麦亚甚至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足见他心头的负荷有多重。

帝国军在这时陷入了作茧自缚的地步。为了不让敌方知道皇帝发烧和昏倒的事,必须封锁部分通信网,同时发出了封口令,结果部分必要的指挥系统就被切断了。

米达麦亚和梅克林格在无言中建立了联系。这是极有价值的工作,但不知道皇帝生病的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恩惠。何时以及如何把事实告诉指挥帝国军左右两翼的艾杰纳和毕典菲尔特,就成了摆在梅克林格和修特莱面前的新课题。

最大的问题是毕典菲尔特。他对伊谢尔伦军采取了波状的猛烈攻击,在帝国军中位置最突出。然而五时十五分,他被梅尔卡兹提督构筑的炮阵攻击,前进受阻。

巧妙构筑而成的光和火的墙壁,阻挡了帝国军的长驱直入。虽然不可能长时间阻止,却给了亚典波罗麾下舰队重组的时间。不到六时,亚典波罗就完成了这项作业。

毕典菲尔特一边狠狠跺着旗舰“王虎”舰桥的地板,一边跟“活动大本营”战舰伯伦希尔联络,要求动员预备兵力再度攻击。

然而从大本营传回来的答复是:“避免勉强的攻击,后退!”

毕典菲尔特对着显现在通信屏幕上的梅克林格怒吼:

“不通事理的家伙!请皇帝出来!如果不听,我就搭太空梭到伯伦希尔去直接跟皇帝申诉!”

毕典菲尔特散乱着橘色的头发,挥舞着拳头。他是认真的,而艺术家提督也不禁在内心直咋舌。

“毕典菲尔特提督,我是皇帝陛下敕命的大本营幕僚总监。关于战场上的统筹、对你们下指令等事宜,也都是陛下交给我的职权。若有异议,就请你到陛下面前理论吧!不过,现在请你遵循后退的命令。”

这是梅克林格不得已的说辞,却更刺激了毕典菲尔特的怒气。他勃然大怒,粗暴而非艺术的反驳如连珠炮般迸出。

“你这个伪诗人,什么时候竟然和着奥贝斯坦的曲子弹起钢琴来了?”

身为著名钢琴家的大本营幕僚总监回答道:

“弹给野猪听的曲子,由豺狼来作也就够了。”

在大本营和右翼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交谈时,帝国军左翼部队则和伊谢尔伦军持续着拉锯战。

艾杰纳无视幕僚们的进言,陷入了某种沉思。不久后,他轻轻举起了左手,把竖起来的大拇指前后摇动。参谋长格里先贝克上将解读出他无言的指令。于是,艾杰纳舰队为了从最前线的混战状态中脱离,开始快速后退。他们用三次炮火齐射甩开了紧追上来的伊谢尔伦军,以完美的舰队运动重新编组阵形,做好了不管皇帝下怎样的命令都可以立即执行的准备。然而,艾杰纳却陷入了一段出人意料的漫长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