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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帝国新领土,亦即旧同盟领土上的混乱状况,似乎每个小时都有更严重的趋势,发放军需物资也只能收到暂时的效果。接替已故的罗严塔尔元帅总督府权限的政府一直忙着寻找对策,但物流停滞的状况却一点也没有改善。有些物流基地因为仓库的收容能力不足,使得大量物资腐败,而另一方面,却又有船队为寻求物资四处奔波。

伊谢尔伦要塞方面也有不安定的迹象。

银河帝国一级上将奥古斯特·沙姆艾尔·瓦列收到的情报,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伊谢尔伦要塞原本就是“不安和危险因素的聚集地”,如果它持续和平的睡眠,反而失去了存在于历史中的价值。在罗严塔尔死后,瓦列率领舰队驻留旧同盟领地,本来就是为了防止伊谢尔伦有动作。

他并没有惊愕,但还是略有不快。光是要镇压发生在旧同盟的暴乱和骚动,就够让人身心俱疲了。除此之外,要应付几乎是帝国唯一公敌的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光有军事力量是不够的,后方的安全也必须考虑在内。

“以行星海尼森为首的新领土各地的暴动,是基于对政治和物资两方面的需求造成的。姑且不说前者,即使是后者,光靠武力也无法让其平静,除了使物资恢复正常流通外别无他法。恳请政府善加处理。”

瓦列的申请送到了新帝都费沙,莱因哈特皇帝批准后,命令工部想出对策。同时,他还应瓦列之请派出援军,把大军集结在影之城周边宙域。

当时,帝国财务部制订了花五年时间在新帝国所有领土实现货币统一的计划,但在这种混乱时刻,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尚需时日。从统一全宇宙到现在不过才一年半,并不需要赶着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但预定计划的变更却多少影响了莱因哈特的完美主义精神。

瓦列虽然不是那种公私混淆的人,但还是会挂念远远留在帝国本土的孩子。真希望能早一天统一宇宙,返回家乡啊!他难以消除这种心理。

瓦列无法了解毕典菲尔特的主战论,但是目前宇宙中所有的策动几乎都是围绕伊谢尔伦进行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必须讨伐伊谢尔伦!

于是,瓦列在联结行星海尼森和伊谢尔伦要塞的航路中布下舰队,一方面牵制旧同盟领地的暴动,一方面强化对伊谢尔伦的监视和应变能力。瓦列成为驻海尼森帝国军负责人后,大约有两个月表面上过着平稳的日子,其实真正的兵乱正朝他扑来。瓦列麾下配置了一万五千六百艘舰艇。这样的兵力远远超过伊谢尔伦全军。

这一年迎来六十三岁的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提督,或许是伊谢尔伦中过得最正常的人了。据说,伊谢尔伦各部门的人甚至在看到这个刚进入老年的旧帝国军人时,都会据此调整手表的时间。

以亚典波罗和波布兰为代表的充满活力的“朱色颜料”,也对这个流亡的客将怀有极大的敬意,不但不敢嘲弄,甚至连轻浮一点的话也不敢说出口。这一方面是因为已经去世的杨威利一向以宾客之礼对待他,另一方面是他的年龄远在众人之上。一想到梅尔卡兹在亚典波罗出生前就已经在宇宙战场驰骋了十几年,多么趾高气扬的人也会正襟危坐。

就是这样的梅尔卡兹,在杨威利死后才接管了舰队的指挥工作。在利普休达特战役中,从名目上来说,他手下指挥着以十万艘战舰为单位的兵力,然而现在战舰的数目足足少了两位数。面对这种变化,或许有人感叹境况的衰落,但梅尔卡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应司令官尤里安·敏兹的要求建立作战计划、精简舰队运作、指挥部队出动。尽管如此,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慨。

“简直如巨象履薄冰。”

维利伯尔·由希姆·冯·梅尔卡兹这样想,不仅是因为这次的军事行动,伊谢尔伦共和政府所处的立场也让他深有感触。这支以菲列特利加·G·杨为代表的小小的政治势力,不单要守住自身,还得守住那棵容易受伤的民主共和政治的幼芽。

二月七日。

“伊谢尔伦军出动了。”

从侦察舰上传出的报告,通过超光速通信到达瓦列一级上将手中。瓦列并不觉得这值得大惊小怪。只是伊谢尔伦在罗严塔尔元帅叛变之际始终维持着善意的中立立场,却选在这个时间行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其预计何时到达回廊出口?”

“他们不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那么,是朝哪个方向?”

问了这个问题后,瓦列觉得有些蠢,不禁苦笑了一下。伊谢尔伦军能移动的方向已经限定了,不是前方就是后方,二者必居其一。

“他们朝着伊谢尔伦回廊帝国本土方向的出入口前进。对方好像有意攻打帝国本土。”

幕僚们闻言一阵骚动,一位叫卡姆胡巴的少将兴奋地大叫:

“阁下,看来伊谢尔伦的那些家伙在焦虑和混乱中已经自暴自弃了。我们应该立刻攻进回廊,让他们有家不能回!”

瓦列并没有立刻赞同部下的积极论调。他是位一流的用兵家,绝不会轻视敌人。伊谢尔伦军的司令官虽然年幼,却深受杨威利熏陶,他是不是在使什么计策?如果伊谢尔伦军离开要塞向帝国本土方向移动的话,瓦列就攻入回廊威胁敌军的背后。这是帝国军既定的战略构想,他绝不能袖手旁观。和伊谢尔伦共和政府的人一样,除了守护自身,他还要背负其他的责任。

二月八日,瓦列军开始移动。

先让敌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希望似乎可以实现,然后再从心理上对敌方施压。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这就是杨威利用兵学的真髓。生前被誉为兵法魔术师的杨能正确洞悉敌人的心理,并像绘画一样清楚地描绘出敌方思考的轨迹。可是,这却不是出于杨的本意。在战术上使用奇谋,是因为无法在战略上确定优势。杨不是独裁者,甚至不是同盟军的最高司令官,他只是伊谢尔伦方面的前线总指挥官,权限范围仅止于处理战术课题。

若干个假设在尤里安的脑海中投下沉痛的阴影。如果杨威利至少坐上统合作战本部长之位……如果没有亚姆立札的惨败,同盟军的战力和第一线的指挥官都还健在……或许在那之后,历史将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如果这样,事情一定可以进行得更轻松吧?”

尤里安心灵的听觉神经感受到了杨的声音。年轻人不禁一阵脸红。以前他总是无法充分理解杨感怀中的真意。他曾嘲笑杨,“提督真是个懒得工作的人”。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无知的笑话。

三个世纪以前,无名的共和主义者亚雷·海尼森和为数不多的同伴征服了这充满危险和苦难的回廊。而从“一万光年长征”中建立起来的自由行星同盟的历史,已于宇宙历八〇〇年宣告结束。然而,人们对亚雷·海尼森和其理想的记忆却无法消失,因为它把政治义务无条件地委任给了他人,强化了“让优秀人物治世”的社会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