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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祸首是安德鲁安·鲁宾斯基?”

费沙末代自治领主的名字,让帝国军将领感到一阵不快的战栗。自从帝国军借“诸神的黄昏”一战进驻费沙以来,鲁宾斯基就一直潜藏在地下,在罗严克拉姆王朝积极建设的秩序中制造破绽,蠢蠢欲动。而现在,他的行迹竟然露出了地面。

“那只费沙的黑狐,我要把他的皮活剥下来糊在鞋底上每天踩着。他有种就出现在我面前。”

毕典菲尔特激愤得简直要摩拳擦掌。然而,尽管他身为舰队指挥官时勇猛绝伦,面对经济和流通中的骚扰行为却一筹莫展。就像米达麦亚所指摘的那样,“就算火山喷发,冬天也不会变成夏天”,比起张扬的军事行动,还是缜密而有耐力的司法搜查更重要。

“干脆赦免朗古次官的罪行,让他专心去搜查和揭发这一事件怎样?朗古既然知道自己被鲁宾斯基利用,就一定怨恨着他。不论是为了功绩还是一雪前耻,他应该都会尽心去做。”

这种提案甚至都提出来了。但也有人表示强烈的反对。

“没有道理。为了查明一方的罪行而赦免另一方的罪行,这违背法律的公正性。”

宪兵总监克斯拉一级上将坚持道。他的意见是正确的,而且也能让大多数的人在情感上接受。所以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提出赦免朗古的主意了。在指挥搜查的过程中,克斯拉遇到了一个深刻又令人不快的疑问。

“鲁宾斯基和地球教是不是暗地里有勾结?他们是不是想合力对抗新王朝?”

事实上,最先抱有这种疑问的帝国军官并不是克斯拉,而是军务尚书巴尔·冯·奥贝斯坦元帅。罗严克拉姆王朝的第一位军务尚书尽管有优秀的才干和热诚的奉献精神,却仍然经常成为众人交相指责的对象,理由之一便是他是个彻底的秘密主义奉行者。的确,他看上去并不重视宣传活动,似乎也不会为了获得别人的理解和帮助而努力。但是他和以前的内务部次官海德里希·朗古等人又有所不同,他独占部分情报并不是为了谋求私利。他好像不相信任何人,对自身的评价也没那么高。总而言之,他一直到死都是沉默寡言,与人极不合作,也从不谈论私事。

在克斯拉进行搜查工作时,奥贝斯坦也只是在义眼中闪着无机的光芒,保持他一贯的沉默。从他的表情中,其他人无法获得任何信息。

旧同盟领地的混乱波及了意外的地方,有种呼声此时越来越高——举帝国军全力,彻底控制旧同盟领地,进而扫灭占据伊谢尔伦要塞的共和主义者。

如果伊谢尔伦要塞的共和主义者难以独立,海尼森大概就不会发生动乱。这种呼声的根据正在于此。

“向日葵总是向着太阳。我们不得不承认,目前旧同盟领地的共和主义者是向日葵,而伊谢尔伦就是太阳。如果把这个观点继续往前延伸,自然就会涌出攻击伊谢尔伦的声音。”

艾尔尼斯·梅克林格提督之所以这样记载,是因为确实有人这样开门见山地提议。这个人就是“黑色枪骑兵”舰队司令官,素有猛将之名的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

“我们应该攻击伊谢尔伦要塞!伊谢尔伦才是阻挠新帝国统一与和平的最大因素!归根结底,鲁宾斯基等人蠢蠢欲动,也是倚仗伊谢尔伦武力的缘故。”

毕典菲尔特的论调往往过于单纯,却揭示了事情的本质。在这个时候,他这番论断似乎也颇有奇妙的说服力。

“陛下对伊谢尔伦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是彻底讨伐,还是与之和平共存?”

这个疑问早就盘踞在众将心中。姑且不论莱因哈特的理性、知性、野心以及战略上的见识如何,他们都察知莱因哈特对占据伊谢尔伦要塞的共和主义者有一种极不单纯的感情。这起因于以前曾经存在的伟大敌将杨威利,他残存的影像依然在伊谢尔伦的每个地方飘荡。

莱因哈特以史上空前的战略家之姿,几乎使伊谢尔伦回廊成为无足轻重的政治军事统一体。如果他的构想进展顺利,伊谢尔伦要塞就会被排除在统合全人类的社会系统外,沦落到文明史的边缘地带。所以封锁伊谢尔伦回廊两端,然后放任不管也是一个办法,但这么做却无法满足莱因哈特的要求。

最终,行事武断就成为罗严克拉姆王朝创始时期在心理和行动上的偏颇现象。不如干脆将占据伊谢尔伦的共和主义者一扫而光,以绝后患——以毕典菲尔特为代表的强硬派以军部为中心,在帝国中枢不断扩大势力。而在新领土(即旧同盟领地),几乎遍及整个区域的交通和流通的混乱,也像是要对抗毕典菲尔特等人的势力似的,一天比一天严重。瓦列一级上将虽然尽全力收拾事态,但看来光靠军事力量并不足以解决问题。

“这一点我明白,但是,对这些暴动视而不见,只会让人们轻视和侮辱新秩序,所以必须区别处理!”

这是毕典菲尔特的主张。

不过,既然有人赞成,也就有人反对。很多人对光靠武力镇压新领土暴动一事有异议。

“武力不是万能的。仰赖皇帝陛下的军威,领土的确是扩大了。但是,如果新领土上叛乱和纷争不断,领土的扩大不就等于内政的空洞化吗?”

民政尚书卡尔·布拉格的批评虽然辛辣,但绝非不当。布拉格不是不负责任又爱批评的人,而是对充实帝国的社会政策、开展民生工作有极大贡献的开明政治家。他批判莱因哈特皇帝时从来不假辞色,在这一点上,他仅次于军务尚书奥贝斯坦。

再加上士兵们看起来都开始厌倦战乱了。由于莱因哈特皇帝的改革、征服及统一,他们也该从历经一个世纪之久的战争中解放了。然而在灭亡自由行星同盟后,帝国又对占据伊谢尔伦的共和主义者发动武力,甚至还发生了罗严塔尔元帅叛变的事情。在此期间,又有许多将士阵亡。的确存在“够了,适可而止吧”的呼声。

“民政尚书的意见也有道理。如果要出兵,或许陛下也会亲征,但是如此一来,对皇帝的龙体可能不利。”

“根据传闻,那个杨威利结婚仅一年便抛下妻子去世了。而且他脱下军服也不过才两个月。这难道就是名将的命运?”

当然,不能说莱因哈特一定会跟他的敌手走上同一条路。但一想起那些英年早逝的昔日英雄,重臣们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莱因哈特即位以来常常出现原因不明的高烧,重臣们无法从记忆的抽屉里抹掉这一点。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默契:得更加留意皇帝的健康状况。

莱因哈特和新婚妻子留在费尔莱丁溪谷的山庄中。在这一年三月将迎来二十五岁的年轻专制君主,姑且不论体力,起码在精力上,他似乎不需要无谓的休息。也就是说,他还不想悠闲地进行休养。他关心的事总是离不开军事和政治,个人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兴趣,这是他被归为霸者而不是王者的原因之一。

“即使在河边钓鱼的时候,陛下想钓的也不是鳟鱼,而是整个宇宙。”

这是近侍艾密尔·齐列的证言。既然是出自一个崇拜者口中的证言,理所当然该打个折扣,但归根究底,一头金发的霸主和风雅是没有缘分的。

“伯爵小姐,不,希尔德,作为一个主宰者,朕有必须要尽的义务。虽然不至于立刻亲征,却很有可能留下怀有身孕的你踏上征途。你能原谅我吗?”

一天晚上,在山庄的暖炉前,莱因哈特这样问他的新婚妻子。结婚后,他对希尔德说话的遣词用字仍然没什么改变,这和他以前对待唯一的心腹齐格弗里德·吉尔菲艾斯有明显的差异。

“请陛下不要挂在心上。”

皇妃的回答很简短,但丝毫没有犹豫。希尔德知道不可能把莱因哈特的心绑在地面上。如果现在的她和以前一样,只是个刚强而犀利的女人,或许不能参透这一点。但在冰蓝色眼眸的霸主身边工作了四年,希尔德对莱因哈特的了解一天深过一天。同时,她自己也在不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