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郡县制的逆流：七国之乱

现在，我们简单梳理下吕后之乱中出现的力量。

吕产、吕禄，这是吕后的同族，属于外戚。陈平、周勃，这是刘邦的将相，属于朝臣。刘章、刘襄，这是刘邦的亲族，属于宗室。

由此可以看出，吕后之乱由外戚这一脉力量导致，最终由朝臣和宗室这两股力量平定。由此看来，刘邦不断分封同姓王，加强宗室实力，以便于拱卫王室，使得江山永固，这一措施似乎没有问题。

事实是这样吗？不是。不久，同姓王也出现了问题。

公元前157年，汉文帝去世，汉景帝即位。即位之初，汉景帝不得不面对的困境便是诸侯国的骄横。我们知道，汉高祖分封了很多刘姓子弟为王，他们在各自的封国内拥有土地、士卒等。时间一久，有些诸侯王变得富有而强盛。而富有和强盛，有时候便意味着骄纵和狂妄。

这些诸侯王开始无视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尤其是吴王刘濞，他的封国拥有铜矿和煮盐业，实力雄厚，他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前往长安觐见汉景帝。任何一位君王，估计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吧。既然不能容忍，那么又该如何加以抑制呢？

有一个方法便是削地。

削地就是慢慢地寻出诸侯王的罪过，一点一点地削减他们的封地。今日削一片，明日削一片，这样便可以将他们的骄纵和强横削去。提出这一计策的是晁错。晁错是汉景帝为太子时的谋臣，他足智多谋，因而被称为“智囊”。待到汉景帝即位，他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晁错察觉到诸侯王的壮大威胁到皇权，于是向汉景帝建议道：“陛下，吴王刘濞很久都不入长安朝见，依照古礼早应治罪。他还私自开掘铜矿，铸造钱币，煮海水为盐，甚至不断招兵买马，我们应该逐渐削减他的封地。”

汉景帝有些犹豫，说：“这么做的确可以削弱吴王的力量，但只怕他会起兵造反，那时又该如何应对？”

晁错说：“其实他早有起兵造反之意，削地只不过使得造反提前。若不削地，待他的势力更为壮大，危害岂不是更大？”

汉景帝知道情况的确如此，于是采纳了晁错的建议。

晁错的父亲得知此事，不辞辛苦，一路风尘从颍川赶往长安。待见到儿子，他来不及坐下稍作休憩（qì），甚至来不及喝一口水润一润干涩的喉咙，便劈头问道：“陛下刚刚即位，你便建议陛下削减诸侯的领地，这是离间陛下和诸侯之间的关系。现在百姓议论纷纷，都在怨你，你这是何苦呢？”

晁错从容回答：“我早已料到会如此，但不这样做，天子怎能尊贵，刘氏天下又怎能安稳呢？”

父亲看着晁错坚定而执着的眼神，忍不住长叹一声，说：“如你所言，刘氏天下安稳了，而我们晁氏一族恐怕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说完，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晁错的父亲回到颍川便饮毒酒自尽，临死之际，他说：“我不愿看到大祸临头。”

晁错的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测？我们继续讲述。

为了不惊动势力强大的吴国，汉景帝决定先削减小诸侯国的封地。随后，他便以各种理由削去了他们的几个郡县。吴王见势不妙，决意起兵。公元前154年，吴国联合楚、赵、胶东、胶西、菑（zī）川、济南六个诸侯国发动叛乱。

这便是“七国之乱”，又称“吴楚之乱”。

他们以“清君侧，诛晁错”为名，要求汉景帝诛杀晁错。吴楚联军声势浩荡。汉景帝惊慌失措，匆忙召集朝臣商议对策。朝中有人平时很是妒忌晁错，便进谏说，七国叛乱，皆由晁错引起，杀死他，吴楚七国一定会退兵。

汉景帝一时间难以抉择，但转念一想，若杀死晁错便能平定叛乱，又有什么舍不得呢？他采纳了这一谏言。而一心为汉的晁错仍蒙在鼓里，一无所知。那日，中尉奉皇命到晁错府邸，通知他上朝面圣。

懵懵懂懂中，晁错跟着中尉上了马车，踏上了不归路。待马车行驶到长安东市时，中尉面色一冷，自怀中取出诏书，宣读圣旨。不待晁错辩解，中尉便命令一群武士将他捆绑，推送至车下，就地腰斩。

就这样，晁错死于东市。晁错的父亲正是预见会有这么一天，因而赶至长安劝阻，结果未能成功，悲痛、无奈之下，饮毒酒自尽。

晁错被诛杀，吴楚七国退兵了吗？

汉景帝腰斩晁错，立刻遣使者知会七国，要求他们退兵。然而此时吴王旗开得胜，怎么会退兵呢？况且“清君侧，诛晁错”只不过是起兵的借口而已。就在汉景帝满心欢喜地等待七国退兵之时，邓公对汉景帝说：“吴王兴兵作乱是早已谋划好的，怎么会是因为晁错呢？陛下杀死忠心耿耿的晁错，恐怕以后再也无人敢为汉家社稷着想了。”

汉景帝这才恍然大悟，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汉景帝让周勃之子周亚夫率军前去平定叛乱。周亚夫不同吴楚联军正面交战，而是派出一队士卒绕到敌军后方，截断他们的粮草供应。当吴楚联军粮食供应不足、人心惶惶时，周亚夫才毅然出兵，一举将其消灭。

这样，不到三个月，吴楚之乱便被平定。

此后，汉景帝吸取教训，尽管仍然让诸侯的子嗣继承王位，但只允许他们在封地内征税，不得干预政事。自此，汉朝的中央政权才得以巩固。

通过短暂的“七国之乱”，我们可以看出郡县制更顺应历史潮流。刘邦分封同姓诸侯，作为拱卫王室的屏障，却险些再演战国之乱。当然，任何潮流都会有逆流。郡县制取代封建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会一蹴而就。在以后的故事中，我们仍会看到不少王朝在这件事上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