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西班牙人从美洲掠取的财富

假如说在与美洲的贸易中，欧洲获取了许多利益，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西班牙获取的利益是最多的。从新发现的地方，西班牙获得的金子和银子是相当丰富的，其数量之大是以前任何国家都没有过的。然而苦难好像随处伴随着西班牙，这一点是人们没有预料到的。查理五世继承了菲利普二世的王位，他不得不把破产的情况向人们宣告，这次破产是众所周知的，是十分著名的。他的军队常常满腹牢骚，因为他们长时间不曾好好地拿过薪水，他们肆意耍横，背叛造反。这种状况使得查理深陷痛苦之中，这样的痛苦是以前的君主们不曾体会过的。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西班牙开始日益走向衰败。其原因是他们获取的财富的性质有着一种本质的、与生俱来的缺陷，它使得这些财富消失殆尽，并且这种缺陷一天比一天更严重。

金、银这种财富具有一种抑制性或标记性，这一类标记使用时间可以很长，而且它们具有不易耗损的性质。伴随着金和银在数量上的越来越多，它们的价格就会越降越低，这是由于它们代表的东西减少的原因。

西班牙人在征服了墨西哥和秘鲁之后，他们抛弃了大自然与生俱有的财富来换取标记性的财富——这样的财富就会自行贬值。在欧洲，金和银是非常罕见的，西班牙人顷刻之间便获得了数量巨大的金银，因此对它产生出了不曾有过的奢望。然而，在被征服的国家里，人们能看得见的金银数量同这些国家矿藏中含有的金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种财宝在印度的矿山中就有。另外，在金银的使用上，他们仅是把它作为神庙或者王宫的富华装饰而已，因此对于金银的需求不像我们那样贪婪。最后一点：从一切矿石中提炼金属的技术还不曾被他们学会，他们仅仅知道用火分化矿石来炼取金属，使用水银的方法他们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连水银也不曾听说过。

尽管这样，欧洲的银钱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增加了一倍，这一现象可以从所有的商品都以增加了一倍的价格出售得以证实。

西班牙人开始着手矿山的开采，他们挖山掘陵，发明了抽水机和粉碎机以及分化矿石的机器。他们让印度人无休止超负荷劳作，完全忽视了他们生命的存在。很快欧洲的银钱增加了一倍，但西班牙人的利润则减半。这是由于每一年他们就有相同数目的金银价值减半。

时间和银钱增加一倍，而利润却减半，甚至不只一半，其理由如下：从矿山中获取到金子后，进行必需的筹备，再往欧洲运输，这里就存在一个消费问题。我推测这个消费为1/64。但是如果在银钱增加一倍而导致价值减去一半的情况下，这笔费用就增加为2/64。因为当西班牙船只将同一数量的金子运回本国，就相当于运进一种所耗费用成倍增加而实际价值却减少一半的东西。这样一倍又一倍地持续下去，西班牙财富弱化的因素便日益明显起来。西班牙人在印度开采矿山的历史大约已有两百年。据我推测，今天在整个商业活动中流通的银钱数量与还未发现印度前的银钱数量之比为32比1，即出现了5次加倍。如果再往后推两百年，那时流通的银钱的数量与还未发现印度前银钱的数量之比将变为64比1，即又将多次出现加倍现象。就现在而论，从500公斤矿石中可炼取4、5、6英两金子，假如只能获得2英两银子的话，则仅够开矿的老板支付开销罢了。这样一来，要想从金子中获取很多利润便不可能了。对于银子道理完全一样，只不过开采银矿比开采金矿获得的利益稍稍多一点罢了。

假使发现富矿会带来更多利润的话，那么含量越是丰富的矿藏，其利润就越是消失得迅速。

在巴西，葡萄牙人寻找到了许许多多的金子，这样一来使得西班牙人及他们自己的利润在极短暂的时间内巨减。

我经常听见人们发出这样的怨声：弗兰西斯一世的朝廷拒绝哥伦布找寻印度的提议是盲目的。也许弗兰西斯一世和朝臣们仅仅是无意间这样决定，但事实却证明这种做法是非常明智的。西班牙所做的事，就如同那个渴望点石成金的愚蠢的国王一样，最终他不得不祈求神明解除他的苦难。

在一些国家里建立起公司和银行，这使得金子和银子作为财富的标记的价值降低了，因为人们采用了一些新的标志，这就使得财富的标记的种类大大增多，这样一来金和银所起的作用就只有一部分了，因而它们也不像以前那样弥足珍贵了。

这些公司和银行的矿山就是它们的公共信用，它们使得西班牙人从他们的矿石中获取的利益减少了。

荷兰人从事东印度的商业活动，使得西班牙人商品的价值得以提高，这是事实。因为为了换取东印度的商品，荷兰人只得携带银钱去，这样做的结局是在欧洲西班牙过剩的商品得以减少一些。

对西班牙而言，这种商业活动与它并无直接的关系，但是西班牙和从事这种商业活动的国家都是受益者。

综上所述，对于西班牙议会制定的一些法令，人们可以加以判定和评价了。这些法律规定，不得采用金银来镀镶器皿或者制作别的奢侈物品。这与荷兰各邦国以法律形式制止人们使用香料完全相同。

我的论谈并不包括所有矿山在内。日耳曼人、匈牙利人的矿山就有很重要的作用。它们经营的矿山，除去开销，所剩无几，它们就在各邦内雇佣几千人，过剩的商品便由这些人消费，这样的工厂才是名副其实的国家的工厂。

日耳曼人、匈牙利人的矿山使得土地的耕种价值得以提高；而墨西哥和秘鲁的矿山却对土地耕种产生破坏作用。

印度同西班牙是两个国家，但是它们同属一个主人。印度是主人，西班牙则只是奴才罢了。西班牙在政策上虽然想让印度重新回到被领导的地位，但是这样做一点效果也没有，西班牙总是被印度吸引过去。

每年运往印度的货物大约价值5000万，而西班牙只占250万。这样看来，印度从事商业活动是5000万，而西班牙仅仅是250万。

不借助国家的工业，不依靠居民的人数，也不依赖土地的耕种，只是借助极其偶然的因素而获取的财富是不怎么好的。从卡迪斯的税关，西班牙获得大量的钱财，但是，从这一角度来看，西班牙只算得上是一个极度贫困的国家中一个非常富有的个体罢了。他独揽了同外国人之间的一切事务，他的臣民差不多从不参与，这样的贸易与他的国运的繁盛衰败是没有联系的。

假使加斯提的一些省份获得的钱财与加的同样多，那么他的权力将扩大许多，因为他的富足是建立在他的国家的富足基础上的。这些省份之间将更能互相鼓励，更能在业务上精诚团结，互相支持援助。这样一来，他拥有的决不只是一个存放着众多金子的金库，他将会拥有一个伟大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