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节   璀璨！历史天空的繁星

在本书的前面，我们介绍了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他不仅详细记录了希波战争，还开辟了整个西方史学，其地位相当于《史记》的作者司马迁。继《史记》之后，还有一位大史学家班固，是《汉书》的作者。班固此人文武兼修，不但写成《汉书》，还曾经担任中护军的要职，跟随大将军窦宪北伐匈奴，勒石燕然。古希腊有没有这样的人物呢？也有，还不止一位。本节就介绍两位古希腊将军兼史学家：修昔底德和色诺芬。他们不但曾带兵打仗，而且职务不低。他们写作的，是古希腊内战时期的历史。这段历史对希腊而言是一个惨痛的回忆，但其中涌动的风云，却比希波战争更加精彩。

修昔底德（约公元前460年—公元前396年），出身雅典的显贵豪门，家族与很多政坛高官都有往来。修昔底德生时正值希波战争尾声，青年时则迎来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前430年，被波斯人围困的雅典爆发瘟疫，首席将军伯利克里等数万人病死，修昔底德也因此险些丧命。大难不死后，他在公元前424年被选举为雅典的十将军之一，步入高级将领之列。可是就在这年年底，斯巴达名将布拉西达斯攻克了重镇安姆菲波里斯城。修昔底德奉命带7艘战船前去救援，结果还未赶到，该城就被攻占。为此，他被雅典公民大会以“贻误军机”的罪名流放20年。修昔底德只好离开故国，去了色雷斯。他在色雷斯和当地的王室权贵有些亲戚关系，趁机开采金矿，发了一笔小财。

修昔底德被流放，其实有点冤枉，但事后看，他却是因祸得福。因为从公元前423年流放20年，恰好到公元前403年结束回国，这期间雅典最终遭到惨败，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则是在公元前404年。换言之，修昔底德避开了雅典最悲惨的一段岁月。

此外，修昔底德素来爱好历史，早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前期，他就打算写一部关于这次战争的史书。后来被罢官流放之后，反而给了他更多的余暇。他利用“被流放者”的身份，频繁出入希腊世界各地，包括当时在雅典敌对阵营控制下的西西里岛和伯罗奔尼撒，他也得以亲自前往，访谈勘察，掌握了很多一手资料。

战争结束后，修昔底德红光满面地回国，却看到雅典战败后的惨景，触景生情，百感交集。他开始奋笔疾书，写作这本《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可惜的是，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回国还不到10年，修昔底德就在约公元前396年去世。临终前，他正在写作史书，而且最后一个句子都还没来得及写完。因此有很多人认为，他是遭到仇家的刺杀而身亡的。

修昔底德已经完成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共分为八章，第一章介绍雅典和斯巴达两大集团的形成，第二、三、四章和五章前半部分介绍第一阶段10年战争，第五章后半部分介绍10年战争后的6年和平阶段，第六章和第七章介绍西西里岛战争，第八章则写第三阶段的德凯利亚战争，不过仅仅写到公元前411年就戛然而止，而且现存的是草稿，没有来得及修改和定稿，这真是一个遗憾。

修昔底德的史书，比起西方史学界的前人著作有很多变化。首先他写自己时代、自己经历过的事件，而不是记叙过去事情，这一点就使得他的记叙很可信，尤其修昔底德本身就是雅典的高级将领。其次他在史料选择方面非常严谨，只记录自己亲眼所见的，或者是自己与亲眼所见者交谈，并经过仔细考证，这就筛除了道听途说的二手、三手材料。与前辈希罗多德不同，修昔底德否认神话传说，并挑了《荷马史诗》不少刺儿。

修昔底德的史书，采用了多种不错的史学手段。比如，他借着当时留存的一些风土人情，推断历史上的习俗和事件；他引用了大批当时各城邦之间的正式文件，甚至亲自去石碑上拓下原文。他的书中还大量引用了当时人物的演说词，占到全书篇幅的四分之一之多。这些珍贵的演说词，既记录了历史面貌，也让后人能够身临其境地体会到公元前5世纪希腊豪俊们的风采。

修昔底德还反省了雅典战败的原因。他认为，雅典人虽然建立了民主制度，但这种狭隘的民主排斥城邦之外的公民，而战争前期雅典的财富、文化和海军冠绝希腊，又让雅典人目空一切，欺凌盟邦，甚至在攻克斯巴达盟友米诺斯岛后，将岛上男人屠杀一空。这种暴行的得逞让雅典人继续膨胀，妄图吞并西西里岛，最终自食恶果。

修昔底德的史学著作，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之后希腊世界的诸多历史学家，都把自己的著作看作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继续。

另一位有能耐的一位传奇人物，就是本书前面提到过的色诺芬（约公元前444年—公元前354年）。

色诺芬出身名门贵族，是苏格拉底的学生，也曾在一次战争中被苏格拉底所救。他在政治上倾向于门阀贵族派，很欣赏斯巴达的政体，属于雅典人中的亲斯巴达派。

如前所述，公元前401年，亲斯巴达的波斯王子小居鲁士起兵造反欲夺取王位，斯巴达方面组织了1万多名希腊雇佣兵前往助战，色诺芬也投身其中，一路打到两河流域。不幸在库纳克萨之战中，小居鲁士阵亡。希腊雇佣军群龙无首，只得向西撤退。由于几任指挥官被杀，色诺芬最后被推举为统帅。他展现出高超的军事才能，带领大家且战且走，退到色雷斯地区。最初，他投靠色雷斯国王，帮助色雷斯国王发动内战。可是在内战打赢后，色雷斯国王违背诺言，不肯交出事先承诺的领土。色诺芬就率领雇佣兵转而到小亚细亚，帮助斯巴达和波斯人打仗。这个过程中，他成为斯巴达国王阿格西拉于斯的好朋友。

公元前395年科林斯战争爆发，雅典、科林斯、底比斯等联合对付斯巴达，身为雅典贵族的色诺芬却坚定地为斯巴达而战，因此他被雅典公民大会判处“流放”。当然，色诺芬才不在乎这个：“你们这些刁民，把我老师苏格拉底都赐死了，我还怕你们流放吗？反正我这么多年带着雇佣兵在外打仗，也不指望回雅典了。”色诺芬带领雇佣兵，转战各地，屡立战功，得到斯巴达的重赏。他在奥林匹亚附近的斯基罗斯获得了大批地产，过了多年大奴隶主的幸福生活。这期间，他写了好几本书。

不过，希腊世界的内战风云变幻。公元前371年，斯巴达被底比斯击败，色诺芬的地产也被底比斯人没收。他只好迁居到科林斯。这时候由于底比斯实力大涨，雅典和斯巴达又联合在一起反对底比斯。而色诺芬的两个儿子都参加了反底比斯的战争，其中一人阵亡。这么一来，色诺芬成了“烈属”，雅典公民大会取消了对色诺芬的流放。此后，色诺芬长期居住在科林斯，偶尔回雅典看看，主要时间还是用于著书立说，活到90岁左右高龄去世。

色诺芬的著作题材非常广泛。其中最有名的是《远征记》，以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介绍希腊雇佣兵参与波斯内战的经历，当然其中少不了自吹自擂。此外，还有《希腊历史》《论骑兵司令的职责》《论骑术》《论雅典的收入》《论家政》《居鲁士的教育》《阿格西拉于斯》《宴会篇》《苏格拉底的辩护》《回忆录》《斯巴达的政治制度》《耶希隆》等等，涉及历史、政治、经济、军事、生活等诸多方面。

色诺芬打算替修昔底德写完《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因此《希腊历史》的起始时间恰好承接《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末尾，从公元前411年开始，一直写到公元前362年即底比斯开始由盛转衰为止。不过，《希腊历史》的风格和《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却差异很大。修昔底德是民主派的将领，而色诺芬的政治立场则和他师弟柏拉图一样属于贵族派，也是个“斯巴达迷”。他在记叙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尾声以及随后的其他希腊内战中，明显有亲斯巴达的倾向，在其他一些著作中也对斯巴达的政体和教育颇多美化。此外，色诺芬对老师苏格拉底也非常尊崇，写的好几本书都是记叙苏格拉底言行的，不过后人认为这里面也夹杂了不少“私货”。

不管如何，正是出现了修昔底德、色诺芬这样的历史学家，才能将那个时代的希腊世界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的历史系统地被记录下来，为后人所赏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