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节   完美！柏拉图的理想国

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有许多著名的弟子，其中不乏高官权贵，但真正继承了苏格拉底哲学衣钵的，是柏拉图（公元前428或公元前427年—公元前347年）。柏拉图与老师苏格拉底、学生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他是西方客观唯心主义哲学的创始人。

柏拉图出身雅典名门贵族，是雅典改革家梭伦的后裔，家族中高官辈出。他原名阿里斯托勒斯，因为肩宽背阔，而被取了个“柏拉图”的绰号，意思是宽阔，后来成为自己的名字。公元前407年，柏拉图拜苏格拉底为师。苏格拉底高尚的道德、从容的气度和超人一等的才学都令柏拉图五体投地，而苏格拉底对当时民主派政客的尖锐嘲讽，也让柏拉图深受其影响。

此后，年轻的柏拉图经历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失败，三十僭主独裁的建立（柏拉图的舅舅和师兄克利提阿斯是他们的领袖），以及民主派的重新上台。

在公元前399年，28岁的柏拉图遭受了第一次惨痛的打击。他尊敬的恩师苏格拉底，竟然被民主政府处死。柏拉图出席了庭审，对苏格拉底的慷慨陈词颇为感动。而苏格拉底死时，柏拉图则因病不在恩师身边，这让他痛悔不已。从此，原本就是权贵家庭出身的柏拉图，对所谓民主制度深恶痛绝。因为这些无知的暴民，竟然杀害了如此伟大的一位学者。

苏格拉底死后，伤心的柏拉图离开雅典，游历世界12年，足迹遍及意大利、埃及、北非等地。这一点与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差别很大——苏格拉底人生70年，除了服役打仗，基本没离开过雅典。在旅途中，柏拉图与各派系的学者文人们交谈学习，又和许多当政的国家领导人接触。传说他还曾被盗贼劫持为奴隶，幸亏朋友慷慨解囊将其赎回。这次游学大大增长了柏拉图的知识，也促使他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柏拉图40岁左右回到雅典，在雅典城外西北建立了自己的学院——柏拉图学院。学院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不懂几何者禁止入内。这是西方文明最早有完整组织的高等学府之一。学院存在了近千年，直到公元529年才被东罗马皇帝关闭。学院受到毕达哥拉斯学派影响较大，课程设置包括算术、几何学、天文学以及声学。学院培养出了许多知识分子，其中最出名的一位是亚里士多德。

柏拉图博采众家之长，知识渊博，他的学问和观点也涉及许多方面，以他的名义流传下来的著作有40多篇，另有13封书信。本书限于篇幅无法一一叙述，仅重点介绍他的哲学和政治观点。

柏拉图哲学的核心是唯心主义的理念论。简单说来，柏拉图认为，世界是不断运动的，变幻无常的，人对世界的感觉也是容易被干扰的。那么，真实的世界到底怎样呢？柏拉图提出了一个概念，叫作理念。他认为的这种理念，是永恒不变的东西，是世界的本质。譬如说“美丽”，世间有很多美丽的东西，美女、美食、美景等等。柏拉图认为，你之所以会觉得这些东西美丽，乃是因为你心中已经有了一把“美丽”的尺子，你用这尺子去衡量见到的种种事物，符合的就让你觉得美。那么心中这美丽的尺子是怎么来的呢？柏拉图告诉你，这就是所谓“美丽的理念”。“美丽”这个概念所对应的理念是客观存在的，正是这种理念让你的内心产生了衡量美的标准，帮助你去认识世间的各种美丽事物，它们不过是对这“美丽理念”的模仿而已。换言之，有了美的理念，才有美的事物。同样，有了食物的理念，世间才有千千万万种食物；有了船只的理念，世间才有各种大小不同的船只。按照这个观点，理念在万物之前，理念才是万物的本质。这里柏拉图说的理念，其实有点类似于同一类事务的抽象共性。但他把这共性硬说成是独立于具体事物之外的存在，把哲学弄得有点玄学化了，就连他自己的学生亚里士多德都对此不以为然。

柏拉图

在学习和认知的观点上，他认为所谓知识就是理念，这种理念是先天就存在于人类的灵魂中的，根本不需要从实践中学习。相反，人类灵魂进入肉体后，被肉体拖累，这才忘记了灵魂固有的理念知识。所以人们要获得知识，就要尽量隔绝物质世界，用精神的力量来唤醒灵魂中的记忆。

柏拉图认为：当心灵摒绝肉体的时候，思想才是最好的。而当灵魂被肉体的罪恶所感染时，人们就无法追求真理。肉欲是人性中兽性的表现，人之所以是所谓的高等动物，是因为人性强于兽性，精神交流是美好的、是道德的。简言之，柏拉图认为精神是高贵的，肉体是卑劣的，因此“柏拉图式的爱情”即“精神恋爱”。

在政治方面，柏拉图认为贵族寡头的政治比平民民主要好得多。他说，术业有专攻，我们生病了还知道请医生，鞋子破了还知道找鞋匠，却把治理国家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交给群氓，这不是盲人瞎马吗？人本来就是不平等的，硬要在选票或者抽签上达成平等，反而是最大的不正义，还会造成一群野心家依靠蛊惑民心来夺取政权，胡作非为。

柏拉图写了一本《理想国》的书，阐述他心中最好的国家制度。他认为国家不宜太大，最合适的面积是站在城中间高处就能把全国领土尽收眼底，而国中所有的人都能相互认识，这样最好。显然，柏拉图的理想国还是属于小国寡民，估计总人口不会多于一两万。理想国最好的政治制度，是由智慧的哲学家来担任统治者，由勇敢的武士来保卫，这两类人都不事生产，不能有私人财产，由勤劳、节制的人来劳作供养他们。这样，有权力者无私产，有私产者无权力，这两类人各司其职，如同人体的不同器官，从而实现和谐大同。

很容易看出，柏拉图的这个所谓的理想国，其实有点类似斯巴达人的三级制度，只不过高居权力巅峰的是哲学家，即所谓的“哲学王”。这也算是知识分子自古以来的权力梦想吧。理想国的三个阶层当然是有矛盾的，柏拉图却一厢情愿地硬说只要按照他这种方式建立国家，就一定能做到大家齐心协力，没有内讧。

在这个理想国模型中，也有值得称道的理念。柏拉图认为，三个等级是可以世袭继承的，但更重要的则是通过国家的学校进行教育培养。所有的儿童都要接受教育，根据教育的成绩来逐渐升级。其他阶级的优秀儿童可以做统治者，而统治者的后代也可能因为愚钝被降为普通人民。在理想国中，女人和男人有着完全平等的权利。

以上是最理想的政治制度。柏拉图认为，仅次于理想国的，是军人贵族的寡头政治。再往下，是民主政治。而最糟糕的，则是民主制度发展到极端导致的僭主政治。

柏拉图这个理想国模型，并不单是说说，而是真的打算到希腊城邦国家实践。他在公元前388年，于游历途中去过西西里岛的叙拉古国。回到雅典开办学院之后，又于公元前367年和公元前363年两度前往，其目的就是打算在这个强大的希腊殖民国家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惜，叙拉古国的狄奥尼索斯一世和狄奥尼索斯二世父子俩，都对柏拉图的理念毫无兴趣。唯一支持柏拉图的权贵是狄奥尼索斯一世的小舅子，狄奥尼索斯二世的舅舅迪翁，但此人在狄奥尼索斯二世当权后失势。柏拉图在叙拉古得不到支持，甚至被抓了起来，最后只得狼狈逃回。为此，有人嘲笑他的理想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柏拉图回答：“完美的理想国，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但不能因为难以实现，大家就不努力吧。”

后来柏拉图也承认理想国是很难实现的，于是他又提出了一种“仅次于理想国”的政治体制。“哲学治国”难以实现，那么就“法律治国”。在他最后的作品《法律篇》中，柏拉图设计了这个“第二等好”国家的疆域、人口、社会结构和经济政治等细则。相对理想国，法律国由哲学家执政转为混合政体，防止个人专权。公产公育的经济制度也转变为私有财产和家庭。划分公民等级，其依据的标准更是从天赋智力的高低转为财产的多寡。《法律篇》可以看作柏拉图向世俗的妥协。

从叙拉古回来之后，柏拉图终于放弃了政治活动，全力著述。公元前347年春天，柏拉图以80岁高龄去世。他留下遗嘱，对用于校舍的房产，不许出售、转让。除此之外，他的个人财产很少，总共只有区区几个奴隶，但他给世界留下的影响却千古长存。据说，雅典公园的树木，在经济危机时很多都被老百姓偷偷砍伐做成柴火取暖。而柏拉图曾经在树下念书的一棵却得以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