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节   堕落！雅典娜的眼泪

吕山德洛斯搞掉了最危险的敌人阿尔基比阿得斯后，再接再厉，到处结交各国权贵，支持他们推翻民主制度，建立寡头政治，这样就拉拢了许多奴隶主大贵族。吕山德洛斯同样是个野心勃勃的狡猾政客，为夺取权力不择手段。当他任满卸职时，故意给继任者卡里克拉提达斯制造麻烦：他把手中剩下的军费全部还给了波斯王子小居鲁士，告诉卡里克拉提达斯：“你要是缺军费，就直接去找小居鲁士要吧。”

卡里克拉提达斯是个直肠子，还有点斯巴达将军的尊严。他不想学习吕山德洛斯，奴颜婢膝地讨好波斯人。他依靠米利都的富翁获得了军费，又向萨摩斯岛的雅典海军进攻，歼灭30艘战舰。但雅典又迅速装备了110艘战舰，加上同盟的40艘战舰前往迎战。公元前406年，雅典人在阿尔吉努萨伊群岛附近，大败斯巴达舰队，歼灭其70艘战舰，卡里克拉提达斯也阵亡。此战使得雅典再度夺取了制海权。

然而在战争中，为了追击敌舰，雅典舰队未能及时抢救己方的落水士兵，造成不少人淹死。事情被作为政治风波炒作起来，最后公民大会判处了8个将军死刑，2人逃走，6人被杀，其中包括伯利克里的儿子，雅典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几乎全部损失。

相反，斯巴达人则被这次败仗打醒了。在大部分希腊盟国和波斯的要求下，斯巴达重新启用吕山德洛斯。因为斯巴达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两度担任海军统帅，斯巴达政府让吕山德洛斯以“海军参谋长”的名义指挥。波斯王子小居鲁士也把全部钱财都交给吕山德洛斯作为军费。斯巴达方面军威大震。此消彼长之下，雅典很危险。

公元前405年夏末，吕山德洛斯率领全军出动，海陆并进，攻克了赫勒斯蓬海峡的拉姆普萨科斯城。城破之后，吕山德洛斯令士兵纵情烧杀抢掠。雅典闻讯，派出180艘战舰的主力舰队前来，两军在与拉姆普萨科斯隔岸相对的羊河口遭遇。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最后一次决战展开了。

面对气势汹汹的雅典海军，吕山德洛斯先以防守为主，令陆海军安营扎寨，严阵以待。每次雅典舰队杀奔过来时，斯巴达军队都岿然不动，既不出击，也不后退。雅典军挑战一整日无果，只得退回驻地。吕山德洛斯确认敌军已经回营后，这才命令己方官兵休息。

同样的剧情上演了4天，缺乏优秀将领的雅典军队已经骄横到了极点，认为斯巴达人根本不敢和自己决战。这时已经逃到色雷斯的雅典前将军阿尔基比阿得斯听说消息，派人送信给雅典将领，告诫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最好经常变换驻地，免得被敌人所乘。但轻狂的雅典将领根本不把这个“叛徒”的话放在心里。

到第5天，雅典海军如法炮制，杀向斯巴达营地。斯巴达照例坚守不出，雅典军无功而返，怏怏登岸回营。可是这一次，吕山德洛斯却专门安排了侦察船只尾随跟踪。这些探子一发现雅典军离船登岸，立刻用盾牌反射阳光，向斯巴达军营示意。吕山德洛斯当即下令全军杀奔雅典营地。雅典军看到斯巴达舰队像潮水般涌来，这才如梦初醒，从营中一个个向海边亡命狂奔，可哪里还来得及？不多会儿，斯巴达舰队撞入雅典舰群，不少雅典战船上空无一人，有的虽然船上有些人，也手足无措，根本没法战斗。曾经威震地中海的雅典海军，沦为任人宰割的牲畜。片刻之间，180艘雅典舰队全部被斯巴达人破坏或俘虏，只剩9艘勉强逃走。随即斯巴达军队上岸，追杀已经如丧家之犬的雅典官兵。一场大战，雅典军死伤无数，3000人被俘虏后处死。

羊河之战使得雅典完全丧失舰队，战争大局已定。此后，吕山德洛斯横行小亚细亚沿岸和爱琴海岛屿，所到之处驱逐雅典的移民，推翻民主制度，扶持大贵族寡头专政。提洛同盟的城邦国家几乎全部背叛雅典，只剩下萨摩斯岛。随后，吕山德洛斯率军完全包围雅典。经过数月围困，雅典陷入饥荒，只得向斯巴达屈膝求和。

这时候，斯巴达的主要盟友科林斯和底比斯等主张完全消灭雅典人。但斯巴达觉得真的要灭了雅典，这些伯罗奔尼撒的盟友说不定反而会生异心，还是留下雅典来平衡局势好。于是斯巴达提出，希波战争时候雅典立了大功，拯救了希腊，不应该完全为此灭掉雅典。

公元前404年，战争各方签订和约。雅典接受了屈辱的条件：放弃所有海外领土，只剩下阿提卡地区、萨拉米斯岛和几个小岛；解散提洛同盟；参加伯罗奔尼撒同盟；交出全部海军，只保留12艘舰船；毁掉雅典城到港口的长城，拆除港口的防御工事；让被驱逐的亲斯巴达贵族派政客回国掌权。吕山德洛斯在雅典扶持大贵族建立了“三十僭主”的政治（为首的是哲学家柏拉图的两个舅舅），在港口城镇比雷埃夫斯建立“十僭主”的统治，还在雅典留下了斯巴达驻军。这些斯巴达扶持的僭主，都是激进的贵族派，他们当权后屠杀了数以千计的民主派人士。雅典从堪与斯巴达争霸的希腊一等强国，沦为斯巴达的附庸。持续20多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以斯巴达的完全胜利，雅典的完全失败而告终。

至于阿尔基比阿得斯，闻知雅典败讯后，从色雷斯逃到了波斯，一度受到波斯人的优待。但后来应斯巴达的要求，波斯人刺杀了阿尔基比阿得斯。这个曾经葬送雅典大军，又曾作为雅典救星的花花公子，就此结束了他充满争议的一生，用生命为雅典的霸业殉葬。

曾经威震欧亚的雅典之所以最终败北，原因已经在前面文中提到。雅典的所谓民主制度，保证的仅仅是10多万雅典公民的权益，为此却要把整个希腊世界的数百万人作为附庸和奴仆，雅典人目空一切地歧视他们，敲骨吸髓地压榨他们。这使得雅典的民主成为另一种意义的反动。

当初雅典之所以被诸多希腊城邦国家推崇为领袖，建立提洛同盟，很大的一个原因恰好在于斯巴达仗着强大的陆军，对希腊盟国趾高气扬，为所欲为，而雅典统帅客蒙则谦恭有礼，使盟友如沐春风。谁知强大之后的雅典，却比当初的斯巴达做得更加过分，于是原先的盟友投到斯巴达一边，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外，雅典那种全体公民投票决定国家大事的制度，在效率和执行力方面确实很有问题。民主让每个雅典公民热衷于参与国事，却让雅典的精英政治家们在民意面前如履薄冰，只能曲意逢迎。战争需要稳定的策略、坚定的行动和智勇双全的将帅。而雅典城邦的优秀统帅，却动辄因为民意获罪。如公元前430年伯利克里被罢黜罚款，公元前415年和公元前406年阿尔基比阿得斯被罢免逃亡，以及8名将军被判死刑。雅典人多次帮助敌人消灭了自己的良将，也就促成了自己的最终失败。

从公元前431年到公元前404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是继希波战争后，希腊世界的又一场大战。不同的是，同样是旷日持久、死伤众多、耗费无数钱财的战争，希波战争促进了希腊文明的全面发展，伯罗奔尼撒战争则使得希腊文明由盛转衰。

战争使小农与手工业者破产，不少城邦丧失了大批劳动力，土地荒芜，工商业停滞倒闭。权贵们则乘机大肆兼并土地、聚敛财富和奴隶。伯罗奔尼撒同盟得胜，斯巴达到处摧毁民主政权，扶持贵族寡头政治，古希腊世界为引以为傲的政治体制带来了全面倒退。而在战争期间，许多城邦的贫富矛盾激化。如柏拉图写道：“每个城邦，不管分别如何的小，都分成了两个敌对部分，一个是穷人的城邦，一个是富人的城邦。”贫民和奴隶的起义此起彼伏，贫者和富者都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伯罗奔尼撒战争还彻底打断了古希腊的脊梁骨。雅典被打垮了，斯巴达人虽然成为暂时的胜利者，然而他们胜利的一大原因，是得到了波斯人的金钱支持。而斯巴达换取波斯支持的条件，则是同意让小亚细亚重新归于波斯的统治。半个多世纪前，雅典和斯巴达为了保卫希腊世界，为了解放小亚细亚的希腊同胞，而与入侵的波斯军队展开殊死搏斗。如今，希腊两强相斗，却让波斯人有了坐收渔利、操纵希腊内战胜负的机会，实在令人痛心。

事实上，波斯能支持斯巴达对付雅典，也就能支持其他城邦国家对付斯巴达。伯罗奔尼撒战争不是希腊内战的结束，而是开端。此后，希腊各国烽烟不绝，最终导致了古希腊文明的完全衰败。

希腊世界内战，还让海外的希腊城邦深受影响，比如叙拉古。西西里岛上的叙拉古，是由科林斯人在公元前8世纪建立的殖民国家，到公元前5世纪初成为当地强国。此后，叙拉古与北非的海上强国迦太基进行了争霸。约公元前480年，叙拉古大破迦太基军，迫使其赔款2000塔兰特。此后叙拉古成为西西里岛霸主。随着希腊世界内战迭起，叙拉古也卷入其中，尤其公元前415年遭遇雅典大军围困，实力受损，内部也争权夺利，政变频繁。迦太基趁机于公元前405年大举入侵，围攻叙拉古。在战争中，叙拉古将领狄奥尼修斯临危受命，建立了僭主独裁政权。但他也只能勉强抵挡迦太基军。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叙拉古割让了大片领土给迦太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