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节   反复！花花公子的悲欢

公元前413年秋天，由于雅典叛将阿尔基比阿得斯出谋划策，斯巴达及其盟友在西西里岛歼灭了雅典海军主力，使之损失50000名官兵和200艘战船。而在之前几个月，同样出于阿尔基比阿得斯的建议，斯巴达陆路出兵，占领了雅典的咽喉德凯利亚。因此，从公元前413年之后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又被称为“德凯利亚战争”。其与公元前415年—公元前413年的西西里战争合称为伯罗奔尼撒战争第二阶段。

一方面，雅典听闻西西里岛的惨败，又悲又怕。但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雅典人，毕竟还有昔日的坚韧和顽强。他们立刻决定，重新装备舰队，继续和斯巴达斗争到底。

另一方面，斯巴达决心乘胜追击，赶紧把雅典干掉才安心。一向以陆军闻名的斯巴达也开始募集金钱，建造海军。雅典叛将阿尔基比阿得斯继续吃里扒外。他又给斯巴达人献上两条毒计：一是煽动雅典盟邦叛变，二是勾结波斯。斯巴达已经尝到了甜头，当即如法炮制。

前面说过，雅典的盟邦本来就心怀不满，如今斯巴达扼守了德凯利亚，雅典又在西西里大败，再加上斯巴达又派人前来煽动，阿尔基比阿得斯还亲自率领25艘战舰巡游海上，支援这些城邦国家背叛。公元前412年6月，优卑亚岛各城邦及列斯堡、开俄斯、厄立特利亚、米利都等纷纷发生反雅典的暴动，雅典城内20000名奴隶逃亡。雅典人拼凑的提洛同盟已经摇摇欲坠。

阿尔基比阿得斯又亲自前往波斯，促进波斯和斯巴达结盟。波斯在70年前入侵希腊世界时，遭到雅典和斯巴达联合阻击而失败。但在随后的数十年中，波斯和雅典打仗多，和斯巴达基本没怎么打仗。从地缘来说，斯巴达位于西边，又是个陆地农业国家，和波斯冲突较少。因此波斯人也乐意在希腊内战中支持斯巴达干掉雅典。加上阿尔基比阿得斯施展三寸不烂之舌，从中牵线搭桥，很快使波斯与斯巴达结盟。斯巴达不重工商业，国库中没多少钱，而造船办海军最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波斯国王恰好有的是钱。两者一拍即合，对雅典的威胁更大了。

到此时为止，阿尔基比阿得斯真是把雅典害苦了，而对斯巴达则是功勋卓著，可以说是斯巴达取得胜利的第一功臣。然而嫉贤妒能的人哪里都有，阿尔基比阿得斯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斯巴达政府决定把他除掉，以绝后患。好在阿尔基比阿得斯在斯巴达时刻保持警惕，风闻斯巴达人要卸磨杀驴，赶紧脚底抹油，在公元前411年又跑到波斯，投奔波斯在小亚细亚的总督提萨菲尼去了。

到波斯后，阿尔基比阿得斯再次改变立场，告诉波斯总督：“波斯要称霸欧亚，最大敌手就是斯巴达和雅典。您应该让它们两败俱伤。如果让斯巴达完全击败雅典，那么斯巴达一统希腊，对波斯威胁就大了。”可见这家伙确实是条变色龙，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核心导向。

波斯人被他说得连连点头称是，放缓了对斯巴达人的支持，还默许阿尔基比阿得斯去和雅典方面接触。阿尔基比阿得斯趁机写信给雅典将军们说：“各位同胞战友，我其实是个忠臣啊。要不是当初有人陷害我，我早就带兵打下西西里，攻灭斯巴达了。现在，只要祖国给我平反昭雪，我愿意促成波斯和雅典联盟，反攻斯巴达！”

按说阿尔基比阿得斯给雅典带来这么多麻烦，雅典人应该对他恨之入骨。可是雅典将军们也觉得，确实是雅典人自己把他逼走的，错误不在他。他们同意阿尔基比阿得斯的反正举义。

恰好，由于斯巴达在各条战线步步紧逼，雅典不断损兵折将，民主派力量严重损耗，沉寂已久的亲斯巴达贵族寡头派政客趁机在公元前411年的5月发动政变，夺取了雅典政权。雅典人长期民主制度下养成的政党斗争习惯已经深入人心，夺权的贵族派很快又分裂成激进的“四百人派”（基本相当于第一等级）和温和的“五千人派”（基本相当于第二等级）。“五千人派”击败了“四百人派”，但依然遭到雅典多数公民反对。

这种动荡进一步削弱了雅典的实力，却给了阿尔基比阿得斯一个极好的上台机会。萨摩斯岛的雅典海军将领们拒绝承认贵族寡头政权，邀请阿尔基比阿得斯前往共商国是。阿尔基比阿得斯承诺，自己不但能带领舰队推翻寡头政权，继续抗击斯巴达，还能争取到波斯的支持。已经日暮穷途的雅典人把他当作救命稻草，选举他为舰队指挥官。

阿尔基比阿得斯倒也不是光会耍嘴皮子。他当选司令后，不负众望，于公元前411年在阿比多斯以76艘战舰大败伯罗奔尼撒联军的86艘战舰，将其完全击溃。这久违的胜利恢复了雅典人的士气。公元前410年，他又率雅典海军在基齐库斯重创斯巴达海军，重新控制了色雷斯沿海地区及通往黑海的航道。阿尔基比阿得斯率领“没有祖国的海军”连胜二阵，使得雅典民主派力量得到激励，他们于公元前410年夏天推翻了为时两年的贵族寡头政权，重新恢复民主。

阿尔基比阿得斯真正获得指挥权后连获胜利，充分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也让人感慨，如果不是5年前的政党斗争让他被陷害逃亡，如今的伯罗奔尼撒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啊。公元前408年，阿尔基比阿得斯回到雅典，受到了雅典公民的热烈欢迎。公元前407年，他正式被公民大会任命为“独裁大将军”，即不必和其他将军商议，完全掌握雅典军权。这个职务是阿尔基比阿得斯梦寐以求的。然而由于他中途的几年倒戈造成损失，此时雅典的整体局势已经日薄西山，军力薄弱，财政紧张。阿尔基比阿得斯不得不咽下自己酿造的苦酒。

更可怕的是，一个同样狡猾的对手——吕山德洛斯被任命为斯巴达的统帅。吕山德洛斯与阿尔基比阿得斯都是那种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权谋家。他深知，战争打到此刻，海军成为决定性因素，而建设海军既要有人，又要有钱。斯巴达作为农业国，如果不想像雅典那样压榨盟国，就只能依靠波斯。正好波斯的小亚细亚总督换成了大流士二世的儿子小居鲁士，吕山德洛斯当即前往，对小居鲁士溜须拍马，赢得了小居鲁士的欢心，获得了一笔巨款。

两个统帅就这样进行不公平的对决。阿尔基比阿得斯必须绞尽脑汁从各处搜刮钱财来充当军费，吕山德洛斯却依靠波斯人的钱财，轻易地扩充军队。他把雇佣水手的薪酬提高了三分之一，一下子就把阿尔基比阿得斯的很多水手都收买过来，进一步削弱了雅典的实力。

尽管如此，雅典毕竟有着优秀的海军传统，加上阿尔基比阿得斯善于用兵，斯巴达人还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但这时候，曾多次造成内耗的雅典民主体制又来拖后腿了。公元前406年3月，阿尔基比阿得斯去筹措舰队的薪饷，不在军中，舰队交给副将暂时指挥。吕山德洛斯趁机发动进攻，在诺提昂海角击败雅典海军，歼灭15艘雅典战舰。这个损失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却在雅典掀起了政治风浪。阿尔基比阿得斯再次遭到弹劾，被罢免了官职。

阿尔基比阿得斯仰天长叹。不管他曾对祖国造成多少灾难，在他诚心想为祖国效命的时候，祖国却两度迫害了他。他再次离开雅典，却不敢再去投奔斯巴达，而是招募了一批雇佣兵，跑到色雷斯去了。在当地，阿尔基比阿得斯结交部族首领，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据地自雄，俨然成了一方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