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节   悲惨！喋血西西里

阿尔基比阿得斯说服雅典出兵西西里，自己担任统帅，他踌躇满志，打算一举征服西西里，成为雅典英雄。然而他平素过于嚣张，树敌太多。他的政敌们也拿出了卑劣手段对付他。

就在出征前夕的夜里，雅典城内各处街头的赫尔墨斯神像忽然遭到了破坏。在当时普遍迷信的情况下，事情立刻引起了雅典人的恐慌。雅典政府决定追查肇事者，并鼓励大家都来揭发嫌疑人。毫不奇怪，阿尔基比阿得斯也被人揭发了。阿尔基比阿得斯倒不怕这个，他铁齿铜牙，法庭辩论输过谁？而且他在军队中有大批拥趸。他要求赶紧开庭，审理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清白的，然后再出征。可是他的政敌们偏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故意拖延，逼得他先带兵出发，再听候法庭征召。这样，趁着阿尔基比阿得斯及其拥趸都在外时，政敌们就可以操纵法庭了。

果然，阿尔基比阿得斯刚刚带兵到达西西里，攻占了塔卡那城之后，这边法庭就开始审理，勒令他赶紧回国听候审判。阿尔基比阿得斯心想，我这一回去，岂不是任你们宰割，弄不好性命难保！他就从军队中溜之大吉。阿尔基比阿得斯逃亡之后，雅典法庭缺席判处他死刑，没收其全部财产。阿尔基比阿得斯则干脆逃到斯巴达一边去了。

这位花花公子不久前还在狂热煽动远征西西里，对抗斯巴达，转眼间为了个人安危，就逃到斯巴达一边，还诚心为斯巴达出谋划策，这充分表现了阿尔基比阿得斯“变色龙”的本质。但同时，把这个本国的奇才逼到斯巴达去的，也是雅典自己的混乱政治。虽然阿尔基比阿得斯在雅典时生活奢华，但到了生活朴素的斯巴达，他也改弦更张，吃着全麦面包，喝着凉水，体现出很强的适应力。

阿尔基比阿得斯叛逃后，西西里的远征军主要由拉马霍斯和尼西阿斯指挥。两人配合倒也默契，一边用武，一边用计，数次击败叙拉古军队，掠夺了大批金银财宝等战利品。虽然拉马霍斯后来也在一次战斗中阵亡，但雅典军继续步步紧逼。到公元前414年夏天，雅典军队已经占领了叙拉古城外的诸多要地和港口，修筑起城塞工事，将叙拉古城团团围住，更断绝了城内的水源，封锁了部分海面。叙拉古一片恐慌，很多人都打算投降了。

然而这时，叛逃的阿尔基比阿得斯却积极向斯巴达出谋划策，指出雅典如果攻占叙拉古，就能够控制整个西西里岛，从而切断斯巴达的生命线，对伯罗奔尼撒实现合围。而斯巴达要打破这个图谋，就必须赶紧出兵往西西里解围，同时派兵走陆路进逼雅典作为牵制。由于雅典远征西西里的战略本来就是阿尔基比阿得斯制定的，对于优劣他都了然于胸，说起来当然头头是道。斯巴达国王大喜，完全照他说的办。

就在叙拉古人抵挡不住雅典军队，即将投降之时，斯巴达将军吉利普斯带着斯巴达和科林斯的援军赶到，顿时坚定了叙拉古人抵抗的斗志。相反，雅典统帅尼西阿斯虽然也具有一定谋略，但他生性优柔，其实并不适合独立带兵打仗。面对斯巴达和科林斯军队的不断反扑，他瞻前顾后，决策迟缓，结果被敌军占领了城外的高地，使得包围圈被打破。此后，敌军更夺取了雅典军营寨北部的城墙，切断了雅典军队在陆地上的交通线。雅典陆军南面是叙拉古城，北面是斯巴达人占领的城塞，两面被堵，只能依靠海军补给，渐渐陷入不利。

战争进行到这里，雅典人进退两难，斯巴达人也没法一口吃掉雅典人，双方陷入了持久战。雅典国内调集援军，准备前往增援尼西阿斯，伯罗奔尼撒同盟也往西西里岛上派遣援军。西西里岛上的多数城邦，也都向叙拉古增援。

公元前413年春，斯巴达国王阿吉斯用雅典叛将阿尔基比阿得斯的计策，亲率军队入侵阿提卡，占领了雅典的咽喉德凯利亚，在那里长期驻扎，蹂躏周边地区。此举顿时令雅典城风声鹤唳，全城戒严，粮食供应也平添了许多麻烦。但同时，雅典人还必须砸锅卖铁、缩衣节食地去增援西西里战场，真是苦到了极点。

在西西里战场上，伯罗奔尼撒和西西里联军趁着雅典援军未到，从海路大举发动攻击。在第一次大规模突袭中，联军的80艘战舰被雅典60艘战舰击败，但叙拉古陆军却趁机夺取了雅典的海军基地。此后，联军海陆并进，再度发起进攻。前两天，双方进行小规模战斗，每次都是打到午饭时间才撤退。后来联军中的一个科林斯水手想出一条妙计，提前把午餐运到海边。第三日双方舰队再度交战，打到午餐时间，联军撤退到岸边。雅典海军便也上岸回营吃饭去了。哪知道联军舰队官兵在岸边匆匆吃完午餐，再度登船，直奔雅典船队而来。雅典官兵大惊，慌乱中赶紧奔跑上船，饿着肚子出战。这一战，雅典方面损失了7艘战船，虽然不太多，却让联军夺取了制海权。

西西里战争局势图

公元前413年7月，雅典将领德莫斯特涅斯带领第二批大军到达，至此雅典方面共拥有73艘战舰，5000名重步兵，3000名弓箭手、标枪手和7000名其余步兵。雅典远征军获得增援，士气大振。他们发动了数次反攻，企图夺回北部的城塞，打通陆路交通线。然而这时以斯巴达为首的联军也已整备齐全，雅典军陆战是占不到便宜的。数次突击，雅典军都无功而返，最后一次还遭到惨败。

到这时候，雅典军败局已定。德莫斯特涅斯主张赶紧从海路撤退，这倒也不失为一条保全实力的妙计。但统帅尼西阿斯依旧优柔寡断、迟疑不决，过了几天，好容易下定决心，正要上船，恰好碰见了月食。雅典军中的算命先生宣布，这是不祥之兆，此时不可突围，要等27天后才行。一些迷信的雅典士兵顿时鼓噪起来。这要换成伯利克里或者阿尔基比阿得斯这样坚定的统帅，必然是尽快撤退！可尼西阿斯性情温和，他自己也很迷信，同意了延期出发。

雅典方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斯巴达统帅吉利普斯很快得知消息。他生怕雅典人溜走，赶紧率领联军冲杀过来。雅典人虽然努力奋战，击退了敌人的攻势，却又损失了18艘战船。

此后，尼西阿斯乖乖地遵循算命先生的指点，一定要守满27天再走。联军趁机调兵遣将，不仅发动数次攻击，杀伤部分敌军，而且在陆地上夺占要地，在海上调兵遣将，使得包围圈越来越紧密。

9月10日，突围战打响。110艘雅典战船排成阵形，向海面猛冲而出。而联军早有防备。他们将部分战船和商船用铁链锁在一起，连成一条封锁线，堵住港口。剩余76艘战舰排成月牙形，科林斯舰队在中央，叙拉古舰队在两翼，迎头痛击雅典军。战斗之初，雅典主力蜂拥而上，击退了正面的科林斯海军，逼近封锁线。正当他们与封锁线上联军对射弓箭时，叙拉古海军从两翼杀来，科林斯海军也回身杀回。大海上樯橹交错，杀声震天。最终，士气高涨的联军获得胜利，雅典损失了50艘战舰，而联军仅损失26艘。

此战之后，德莫斯特涅斯和尼西阿斯还想趁夜里走海路突围，但雅典水兵已经丧失了锐气，不敢上船。最后，他们只得走陆路，打算绕过叙拉古城，先进入西西里内地，再行撤退。这时候叙拉古却派出间谍去雅典人那里，告诉他们不要仓促逃走，因为联军已经在要道埋伏。尼西阿斯再度吓破了胆，竟然果真又推迟了出逃计划，进行“充分的突围准备”。

等到雅典军队千呼万唤，终于开始撤退的时候，联军真的已经封锁了各条道路。接下来，40000雅典官兵在耻辱与哀痛中，开始了悲惨至极的逃亡。一路上，他们不断遭到联军袭击，不断有人掉队或在战斗中伤亡。几天后，路没走出多远，粮食补给倒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们很快在联军的围追堵截下陷入重围。尼西阿斯觉得自己当初曾签订第一阶段的和约，在斯巴达人那里还有一点点面子，提出停战和谈。但胜券在握的联军哪里还给他这个面子？他们继续进攻，很快将军无斗志的雅典军队全部歼灭。

这时候，斯巴达统帅吉利普斯倒还记得尼西阿斯当初的一点友谊，准备保住他和德莫斯特涅斯的性命。但在战争前期遭受惨重损失的叙拉古人，却对雅典统帅愤恨之极，把这两个雅典统帅都杀死了。

至此，前后历时两年余的西西里之战（又称叙拉古之战）结束，雅典及其盟友的军队遭到空前惨败，损失战舰200余艘，出动的50000将士除7000余人被俘，其余的全部阵亡。被俘的官兵全部被作为奴隶押到矿山干活，很多也惨死于奴役。曾经横行海上的雅典，其军力遭受毁灭性打击。此战也成为整个伯罗奔尼撒战役，乃至整个古希腊历史的转折点。自此以后，作为民主典范的雅典一蹶不振，整个古希腊世界也开始由盛转衰。

西西里之战，本是在阿尔基比阿得斯的大力煽动下促成的，而这位统帅本人的叛国倒戈，又成为雅典在该战役惨败的重要因素之一。不知道雅典民主的守护人伯利克里，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一手抚养大的这个孩子，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会是怎样一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