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节   远征！阔少的野心

公元前421年，雅典和斯巴达签订合约，结束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第一阶段。双方约定50年内不开战。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战火在6年之后就再度点燃。

引起战争再度爆发，根本原因还是雅典和斯巴达两强不能并立，停战时间也只是一个缓冲，让双方的主战派休养生息，让双方的敌意在休养生息中发酵滋生。

直接的原因，是头一次战争的遗留问题没有解决。双方约定彼此占领的土地都要退还，雅典如约退还了土地。但斯巴达方面，由于伯罗奔尼撒同盟中，各城邦国家具有一定独立自主权力。斯巴达的盟友科林斯等国平白打了仗却什么都没捞到，他们拒绝签字，于是斯巴达也就占了一些土地不退。这反过来让雅典人极为愤怒。

在这种阴云密布的局势下，又有一个混世魔王跳出来主导了局势，把希腊世界再度拖入战争。他叫阿尔基比阿得斯（约公元前450年—公元前404年），是雅典的一位军政奇才。

阿尔基比阿得斯，出生在雅典的富豪之家。他的父亲叫克烈伊奥阿斯，是当初领取雅典100艘造舰名额的富豪，曾参加希波战争的海战，最后阵亡在战争结束前夕。当时阿尔基比阿得斯只有4岁，他的监护人就是希腊民主派领袖伯利克里。他的老师则是大哲学家苏格拉底。

家庭富裕，监护人是国家领袖，老师是大哲学家，阿尔基比阿得斯真是天之骄子。再加上他天资聪颖，面容英俊，可以说具备国民偶像的一切资质。但他同时非常有个性，为人高调嚣张，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经常恣意妄为，也得罪了不少人。

苏格拉底与阿尔基比阿得斯

有一年奥林匹亚运动会，阿尔基比阿得斯一个人就派出了7辆车参加比赛，结果他的车队囊括了第一、第二和第四名，创下了奥运会的纪录。他还故意干出很多出格的事儿来炒作自己的知名度。比如他有一只很漂亮的狗，他却把狗尾巴砍掉，引起全城议论。他无缘无故把雅典的大富翁希波尼克斯打了一顿，等全城传开后，又专门上门道歉。他生活放浪，经常寻花问柳，妻子忍无可忍，到法庭提出离婚，他却毫不悔改，反而直接从法庭上，当着法官和陪审团的面，把妻子绑架回家。有人好心请他吃饭，他故意不去，却在酒过三巡，大家酒酣耳热之际，带着大批家丁奴仆闯进主人家里大肆破坏，临走还抢走了主人家的金银器皿。

不过，阿尔基比阿得斯也不仅仅是仗着有钱瞎胡闹。他在战场上表现还是很英勇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初，只有20岁左右的阿尔基比阿得斯参加了战斗，与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并肩作战，奋勇杀敌，结果身受重伤，他老师苏格拉底冒着危险救出了他。战后，按理说苏格拉底应该被嘉奖。但军官们因为阿尔基比阿得斯是富豪权贵，竟然徇情枉法，把奖项给了阿尔基比阿得斯。对此，苏格拉底全无怨言，反而表示完全支持学生得奖。而学生呢，对老师也没有说一句客气话。但是，数年之后（公元前424年），在另一次战斗中，阿尔基比阿得斯为了掩护老师苏格拉底等人撤退，也是豁出命奋战，面对优势敌人的猛烈追袭而无所畏惧。

有钱又任性的阿尔基比阿得斯，在战场上英勇战斗，赢得了名声。再加上大批权贵亲友的支持，和他本人炒作出来的知名度，使得他在“十年战争”结束后的几年里，迅速成为雅典政坛的风云人物。

前面说过，雅典的政治家大致可以分为亲斯巴达的门阀贵族派和敌视斯巴达的民主派。而民主派又可以分为主战的激进民主派和主守主和的温和民主派。但要给阿尔基比阿得斯划分派系却非常困难。他的一些政治观点，可以说非常激进。但要说他是激进派吧，他却又在公元前416年联合温和派的尼西阿斯，把激进派的领袖吕佩尔波罗斯流放了。要说他是贵族派吧，他又非常善于煽动民意，把自己装扮成人民的救星。

在阿尔基比阿得斯少年时，有一次去找监护人伯利克里，却被告知伯利克里正在准备工作报告，准备提交给公民大会。阿尔基比阿得斯离开时，冷笑道：“这群凡夫俗子有什么好报告的，最好能想出什么办法，根本不用作报告。”可见，阿尔基比阿得斯对于他监护人信奉的民主制度，根本就是鄙视得很。他认为民主制度是“公认的愚蠢”，但同时又认为“改变制度是危险的”。他不曾试图改变政体，但会想法设法争取民众跟随自己的步伐走。

我们只能说，此人是一个技术极为高明的野心家，天然的政客。他对于政治的理解和掌控，已经超越了古希腊时代那种淳朴的阵营划分，而接近政客们的朝三暮四、尔虞我诈。所谓的政治观点，对他只是用于提高个人威望的工具，民意也只是他取得权利的垫脚石。为了自己的权利和利益，他可以背叛一切，出卖一切。这些，在他之后的事迹中，将会逐渐浮现。

公元前416年左右，阿尔基比阿得斯已经当选雅典十将军之一。这位权谋大师积极准备对斯巴达备战。他发挥自己的优势，频繁派人去伯罗奔尼撒半岛搞外交，把阿尔戈斯和其他一些城邦都拉拢到雅典一边，分化了伯罗奔尼撒同盟，使得斯巴达与阿尔戈斯展开了战争。此外，他还大玩阴谋，不惜欺骗斯巴达使团和雅典公民，使得希腊世界原本就对立的局势越来越紧张。

这时候，西西里岛上的赛格斯塔和叙拉古两个希腊城邦国家发生了争端。赛格斯塔是雅典的盟国，叙拉古则是斯巴达的盟国。赛格斯塔打不过叙拉古，向雅典求助。于是，到底要不要出兵西西里岛的议题，摆在雅典的面前。阿尔基比阿得斯为首的主战派和尼西阿斯为首的主和派爆发了激烈的争端。

尼西阿斯表示，劳师远征西西里岛，将遭到巨大的困难，很可能损兵折将，得不偿失。雅典现在已经遭遇了巨大的危机，切不可为了虚无的荣誉和战利品，再去自蹈险地！

客观地说，这称得上谨慎理性的金玉良言，然而狡猾的阿尔基比阿得斯却更善于煽动人心。他口若悬河，陈述远征西西里的必要性，以及打下西西里岛可以获得的巨大财富，说得天花乱坠。他还搬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理论，指出城邦就和动物一样，如果固守不动，只能走向灭亡，必要的战争可以增加生命力，不是征服别人就是被别人征服。

在阿尔基比阿得斯的煽动下，大部分雅典公民都被说服了。有人想立下功劳，有人想获得荣誉，而那些把持舆论的富豪们则希望通过远征获得大笔钱财。整个雅典被阿尔基比阿得斯拖入了狂热的远征潮流，平民们在街头巷尾热议着远征西西里的战略战术，还有人满街画地图，排兵布阵。

公元前415年5月，雅典公民大会决定出兵，集结了一支庞大兵力，包括战舰136艘（其中雅典战舰100艘），重步兵5100名（其中雅典公民1500名），还有1200名轻步兵和26000名桨手，另有130多艘运输船随军进发。大会任命阿尔基比阿得斯、尼西阿斯和拉玛霍斯三人为统帅。尽管尼西阿斯反对出兵，却被拉进了统帅班子。雅典人觉得，他年长而稳重，恰好能中和下阿尔基比阿得斯的热血与激进，达到最和谐的效果。

至此，伯罗奔尼撒战争第二阶段正式爆发，史称“西西里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