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空想社会主义的历史功绩和局限性

1．空想社会主义的历史功绩

第一，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了深刻的揭露和批判，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和科学地研究资本主义的宝贵材料。

对资本主义的揭露和批判，是空想社会主义最有价值的部分。它对资本主义的认识是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逐步加深的。早期空想社会主义者只着重批判资本原始积累带来的罪恶。18世纪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初步批判了刚刚建立的资本主义制度，而19世纪初的空想社会主义不仅抨击了资本主义的全部基础，而且还把批判的矛头直指现存社会的全部上层建筑。

在政治上，空想社会主义者揭露和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极不合理性。托马斯·莫尔生动而形象地把英国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圈地运动比喻为“羊吃人”，真实展现了资本所带来的悲惨景象。巴贝夫初步认识到资产阶级共和国是资产阶级统治劳动人民的工具，资产阶级为维护其利益和统治，会用刺刀来镇压被剥削者的反抗。圣西门认为资本主义是黑白颠倒的世界，那些骑在人民头上的统治者都是些无知、迷信、懒惰和穷奢极欲的大罪犯和大强盗。傅立叶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富人的天堂，是穷人的地狱。资产阶级的政治制度是复活了的奴隶制。雇佣劳动就是奴隶劳动，工厂是“温和的监狱”和“贫困的温床”。而资本主义社会的宪法和法律不过是通过写在纸上的一些冠冕堂皇的权利以骗人的东西。其法律只能保护富人的平安，自由、平等、博爱的口号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只能是一种讽刺。欧文也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处处充满了矛盾，这个社会带给劳动阶级的是无止境的贫困与痛苦。总之，空想社会主义者认为资本主义的政治就是一种新的压迫制度。

在经济上，空想社会主义者揭露和批判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中的种种弊端。他们从批判资本原始积累开始，逐次涉及资本主义经济的各个方面，使人们对资本主义经济本质有了全面了解。巴贝夫在资本主义制度刚出现时就初步看到了竞争和无政府状态同经济危机的关系，认为竞争导致盲目生产，从而使生产处于混乱状态。圣西门认为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是一切灾难中最严重的灾难，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不能解决的。傅立叶从资本主义生产的分散性得出经济危机不可避免的结论，并且在1825年第一次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时就认为这是生产过剩的危机，形象地将其称为“多血症的危机”。傅立叶还批判了资本主义商业的罪恶，痛斥资本主义商人是吸血鬼和海盗。他列举了资本主义商业的三十六种罪恶，认为这种商业“不过是有组织的合法的抢劫行为”，^[17]是资本主义罪恶的集中表现。

在思想道德方面，空想社会主义者揭露和批判了资本主义的虚伪与腐朽。圣西门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使人道德沦丧，整个社会充斥着冷酷的利己主义，而利己主义正是“现代政治病”的原因。傅立叶以辛辣的笔调淋漓尽致地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道德的丑恶面目，以讽刺的口吻说，医生希望病人增多；律师希望家家打官司；建筑师希望大火将建筑化为灰烬；玻璃匠梦想下冰雹，打碎所有玻璃；裁缝和皮匠希望别人的衣服和皮鞋很快穿坏，以便给他们带来更多生意。欧文着重揭露和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宗教和婚姻制度，认为宗教就是教人称善为恶和称恶为善，主教和神甫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资产阶级的婚姻制度是极端虚伪的，完全建立在金钱账目之上。资产阶级道德家的虚伪说教不过是为金钱收买的，在“卑鄙商业精神面前下跪”的“科学”。^[18]

空想社会主义者抨击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部基础，诉说了工人阶级和其他劳动者所遭受的政治压迫、经济剥削和思想奴役。不仅在当时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真实鲜活的思想资料和启蒙教材，而且至今对科学、全面地研究资本主义社会也提供了弥足珍贵的思想史料。

第二，对未来社会提出了许多积极的主张和天才的猜测，为科学社会主义提供了有益的思想材料。

空想社会主义者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同时，都认为应该有一个合理美好的社会取代资本主义制度，并对这个新社会的许多特征和原则进行了天才地预测。主要包括：消灭私有制，实行以大生产为基础的公有制；有计划地统一组织社会生产；实行按需分配或按劳分配原则；提倡政治民主，官吏和管理人员由选举产生；消灭三大差别、教育和生产劳动相结合；妇女解放以及和平外交等。其中闵采尔、巴贝夫、欧文等人还分别通过试验和暴力革命的形式来实践他们的理论和设想。他们对于社会主义社会的猜想，有许多合理的因素。正如科学社会主义创始人所讲，空想社会主义具有“处处突破幻想的外壳而显露出来的天才的思想萌芽和天才思想”。^[19]这些思想，成为科学社会主义的重要思想来源。

2．空想社会主义的历史局限性

空想社会主义产生于资本主义矛盾有所暴露而又未充分暴露，无产阶级斗争尚未成熟的历史条件下。因此，其理论在根本上“是同不成熟的资本主义生产状况、不成熟的阶级状况相适应的”。^[20]同时，空想社会主义者都借助于资产阶级的理性主义，以它作为理论基础。他们从理性原则出发阐述自己的观点，把社会主义看成是绝对真理、永恒正义的体现，忽视了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和作用。这反映出其历史观是唯心主义的。在这种客观背景和理论基础上产生的空想社会主义必然存在根本缺陷。

首先，空想社会主义未能揭示雇佣劳动的本质，因而无法科学论证资本主义产生、发展和灭亡的客观规律。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历史观从根本上讲是唯心主义的，他们把理性原则看作人类先天固有的、永恒不变的东西，用理性原则作为衡量一切的尺度，也作为历史发展的动力。圣西门也反对资产阶级历史学家把历史发展看作是许多偶然事件的堆积，认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是有规律的，但他把这个规律归结为人类理性的发展。这种唯心史观必然导致天才论。他们认为天才人物才能正确认识人类理性，并根据理性原则建立起一个理想社会。不少空想社会主义者都将自己看作伟大的天才，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正确认识资本主义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决定了他们的理论“一开始就注定要成为空想的，它愈是制定得详尽周密，就愈是要陷入纯粹的幻想”。^[21]

其次，空想社会主义未能发现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因，不了解阶级斗争是社会发展的直接动力，因而找不到变革资本主义的正确途径。他们也看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某些阶级对立，但从理性主义出发，却把阶级斗争看成实现未来社会的障碍。他们反对阶级斗争，主张阶级间的调和。圣西门认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只是出于互不了解，因而不能用暴力对待资产阶级，只能用使富有者更加快乐的办法来实现改善贫困者状态的目的。欧文认为富人和穷人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争取自己的解放不应损害别人的自由、权利和幸福。他将革命暴力看成急躁和无知的产物，十分迷信和平宣传。他即使是卧病在床依然叫人用轿子把他抬着去进行和平演讲。即使有的空想社会主义者认识到了阶级斗争和暴力革命的途径，但对怎样进行斗争仍缺乏科学的策略和方法，认识比较模糊。正如列宁所讲，“离开阶级斗争，社会主义就是空想或者幼稚的幻想”。^[22]

再次，空想社会主义者未能找到改造现实社会，实现社会主义的依靠力量。他们同情劳动阶级的悲惨处境，但却看不到无产阶级的伟大力量，将其看成苦难的、亟待天才人物去加以解救的阶级。他们的学说脱离了工人运动，把希望寄托在资产阶级及其头面人物身上，圣西门多次上书给拿破仑，劝其与自己一道建设一个新社会。拿破仑收到后断言，写信的人一定是个疯子。傅立叶也称赞拿破仑是最伟大的英雄，应该由他建立起世界的和谐。欧文曾呼吁英国女王、俄国沙皇、美国总统和法国执政者等协助自己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巴贝夫等人也只是把希望寄托在少数人的密谋上，无产阶级始终被排除在外。将其仅仅视为可怜的受苦阶级，因而找不到改造现有社会的物质力量。正如列宁所讲，“社会主义者的学说不同工人斗争相结合，就只是一种空想，一种善良的愿望，对实际生活不会发生影响”。^[23]

正因为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存在这些根本缺陷，因而其对资本主义的批判，还主要局限于道德上的谴责，对社会主义的设想，还主要局限于价值上的判断，在其思想中还存在许多消极的因素。摩莱里、马布利等人提倡平均主义和禁欲主义，禁绝一切享受，任何东西都要一个形式；许多空想社会主义者主张保留殖民地和奴隶劳动；有些人将劳动作为对人的惩罚手段，隐含着劳动不平等的思想；康帕内拉等人主张家庭作为私有制的根源应当取消，婚姻应由领导人做主，体弱多病、外表丑陋的男女不准生育后代，对不会生孩子的女子则宣布为公妻，如此等等。这些不恰当的主张要么过分夸大了道德说教的作用，要么被一些人歪曲利用，成为他们反对社会主义的借口。因此，空想社会主义只能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当社会的发展使它赖以产生和发展的特定历史条件不复存在的时候，它本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必然被科学社会主义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