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代资本主义发生新变化的主要原因

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生新变化的主要原因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理解：

1．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是当代资本主义发生新变化的根本原因

在资本主义的市场竞争中，谁如果能够拥有新的科学技术，谁就可以降低产品的成本，提高劳动生产率，谁也就能够取得市场竞争的优势，这势必造成资本对新技术的不懈追求，在整个社会就表现为一次次的科技革命的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首先发生在西方的科技革命是资本主义工业化以来发生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即以电子计算机、原子能、航天技术和生物工程为代表的科学技术革命。这次科技革命是以新技术产业群的形式出现的，几乎涉及了所有的科技领域，同时各技术、各产业间的联系密切，科学技术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速度大大加快，科技发明到应用的时间大为缩短。到目前为止，这次科技革命仍然方兴未艾、继续在向广度和深度发展。第三次科技革命给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带来全面而深刻的影响，其深度和广度都远远超过了前两次科技革命。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力的每一方面的发展都与第三次科技革命密切相关。一般认为这次科技革命在三个方面推动了西方经济的发展。

第一，科技革命促进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新的科学技术使传统的工业部门不断地得到改造，同时科学技术进步促进社会分工进一步发展，从而为大大地提高劳动生产率提供了技术基础和条件。据统计，1951～1975年，西方国家中，日本的工业生产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8．8%，联邦德国为4．4%，法国为4．3%，美国为3．2%，英国为2．6%。

第二，科技革命创造工业扩大再生产的物质条件。技术水平的提高及相应带来的更高的产出率，是战后西方国家剩余价值率提高的原因之一。剩余价值率的提高，又有利于企业的货币资本的积累，进而扩大固定资本的投资规模。以日本为例，1955～1973年日本30人以上企业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了9倍，剩余价值率从1955年的314%，提高到1970年的443%。同期日本的设备投资额增长了8．1倍。

第三，科技革命开创了新兴产业，拓展了生产领域的广度和深度，扩大了国际国内市场。由于新技术的大量涌现，形成了新的市场需求，适应新的市场需求的新兴产业也随之发展起来。如：通讯及传播技术的进步，带动了电视、信息网络的大发展。

科技革命对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在当代头号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美国表现得最为突出。美国是当今世界上高科技的第一强国。长期以来，美国高度重视科技开发，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美国的科学研究与技术开发的投入资金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始终高居于2．5%～2．6%之间，20世纪90年代这一比例又提高到4%。克林顿任总统期间，美国制定并实施了“信息高速公路”计划，加大了对信息技术的投入，1999年对信息技术的投入高达5100亿美元，大大加快了以信息产业为主导的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2000年信息产业产值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8%以上，成为美国的第一大产业。信息革命带动的经济结构调整与升级的直接结果是劳动生产率的大大提高，推动美国经济从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的持续增长。

目前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增长中，科技贡献率已由20世纪初的20%～30%增加为70%左右。

2．资本主义自我调节是当代资本主义发生新变化的重要原因

二战以后，资本主义发展到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新阶段，资产阶级国家在社会经济生活中起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它不仅以各种政策手段从外部干预与影响社会经济的发展过程，而且，还以大量的国家投入与国家消费直接地介入到社会经济生活之中。资产阶级国家对社会经济发展过程进行的干预，是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能够较为平稳地快速增长的又一个重要原因。

国家干预的实质是资本主义国家为了适应生产力发展和生产社会化的客观要求，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进行的自我调节。这种对生产关系的调节实际上是吸收和借鉴了社会主义国家的经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于1928年10月开始实行第一个五年计划，仅仅过了几个月之后，美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弗曼·泰勒就写了一篇题为《社会主义国家生产指南》的文章，提出资本主义国家如果采用“指导性计划”对市场经济进行宏观调控将大有好处。1933年新就任的美国总统罗斯福采纳了泰勒的建议，实行“新政”。“新政”的实质就是用国家宏观调控来指导市场经济。美国在罗斯福领导下实施“新政”，标志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大规模干预经济的开始。

战后，国家干预经济的指导思想、干预范围与形式经历了三次转折性的变化。

第一，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国家干预的宏观调控手段和措施，主要是在以凯恩斯主义为代表的当代资产阶级经济学说的理论基础上采取的。凯恩斯总结了罗斯福“新政”的经验，主张由国家计划宏观调控来指导资本主义市场经济。针对资本主义生产过剩而导致的经济危机，凯恩斯主义主张采取扩张性的财政政策，通过财政手段对国民收入进行大规模再分配，拉动“有效需求”的增长，以实现投资的稳定与发展。战后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长期实行的扩张性财政政策的主要内容包括：国家投资，国家采购和订货，国家补贴和调整税收。凯恩斯主义的实行，在20世纪50～60年代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了繁荣。这20多年的时间里，政府举办了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改善了投资环境，普遍建立社会福利制度，降低了失业率，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促进了经济增长。事实是，美国从20世纪30年代严重的经济衰退状态中经过罗斯福新政和国家干预政策的实施，一步一步走向了繁荣，后来以其强大的国力支持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并又接着在战后帮助欧洲的重建，美国也因此而取代了英国成为20世纪世界头号强国。

第二，20世纪70年代中期，西方经济普遍发生“滞涨”，凯恩斯主义的宏观经济政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从70年代后期开始，西方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对其宏观调控手段及政策、措施进行了重大的调整与改革。保守主义的供应学派、货币主义等逐步上升为西方国家的主流经济学派，成为各国政府制定经济政策的理论基础。国家干预的重点目标转为抑制通货膨胀，运用的经济手段转为以货币政策为主，并以预算政策支持货币政策，从重视考虑公平转化为更加强调效率，强调私人企业的利润。实行的主要措施有：减税、放宽或取消政府管制，强化市场机制等。这种转变并不意味着放弃国家干预，而是对国家干预作用与市场力量作用的对比关系所做的调整。由于这套政策的实施，20世纪80年代西方的“滞涨”有所缓解。

第三，20世纪90年代初发达国家再次经历了经济衰退和衰退后的增长迟滞，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继续对国家宏观调控政策进行新的调整。美国克林顿政府和英国布莱尔政府带头提出在凯恩斯主义和货币主义之间寻求“第三条道路”。国家干预的目标是“低通胀率下的经济增长”，干预的重点是调节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并举。对高科技、教育、环境保护等关系到21世纪国家竞争能力的领域，国家实行重点倾斜。新的政策调整又给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带来了一定的活力。20世纪90年代以来，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总体保持了稳定增长。

战后资本主义宏观调控政策的调整过程说明，坚持国家调节与市场经济相结合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宏观调控的基本模式，只不过随着经济形势的变化，在某些领域国家干预的范围和力度有所收缩，而在其他方面又有所加强而已。

战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宏观调控机制的建立，国家干预经济作用的发挥，尤其是“反托拉斯法”等反垄断政策相继出台和发挥效力，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市场竞争机制的正常作用，使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波动性、自发性和破坏性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减缓，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稳定。

3．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剥削是当代资本主义发生新变化的重要条件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个引人注目的巨大历史变化，就是资本主义殖民体系的瓦解，新兴民族独立国家的建立。战后新兴国家绝大部分属于第三世界。第三世界国家的人口占世界的75%，国土面积占全球陆地的近70%。

战后广大第三世界国家获得民族独立之后，面临的首要任务即是实现国家工业化，发展经济，摆脱数百年来殖民主义强加的贫穷与落后。然而，战后第三世界工业化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经济发展的进程，它从一开始便与西方资本及西方国家的经济活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大大地扩展了西方资本的运动空间，引发了西方资本向全世界范围大规模的跨国运动。第三世界的工业化对于当代资本主义来说无异于一次新的“地理大发现”，对于战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这种作用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为西方资本提供了获取高额利润的投资场所。第三世界大多数国家在实施工业化的过程中主要依赖外来投资。在20世纪50年代初期，第三世界国家工业化所需投资的近90%来自外部，到60年代仍有80%以上的投资来自国外。这一时期西方资本大举进入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据统计，1960～1980年，西方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资本输出累计总额达5500亿美元。70年代以来，西方国家的对外投资中投向发展中国家的资本比重有所下降，但利润率却高于平均水平。例如，1989～1991年美国在24个工业化国家的投资收益率是12%，而在亚洲投资的平均收益率为23%，比前者高出近一倍。

第二，为西方产品提供了新兴市场。战后世界贸易增长速度大大超过世界工业生产增长速度，世界贸易额年增长率平均高于世界生产总值年增长率一个百分点。而第三世界工业化是战后世界贸易迅速发展，世界市场大规模扩张的重要动因。世界贸易的迅速增长有力地支持了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济相对稳定、持续的发展。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分析，资本的本质是不断地追求自身的增值。资本增值实现的最基本的条件是市场的不断扩大。资本运动之所以停滞甚至陷入危机，根本原因是实现资本增值的市场条件的缺乏，抑或资本在市场上达到了饱和状态，其增值的条件则因此消失。第三世界新兴市场在战后世界贸易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为西方发达国家实现资本周转和增值创造了条件。据统计，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对发展中国家的贸易额占美国对外贸易额的35%，美国出口到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产品超过了美对西欧、日本出口的总和，美国出口产品的约40%输往发展中国家。日本在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前约25%的出口产品是输往该地区的。

第三，为西方提供了大量廉价资源和其他初级产品。战后第三世界在实施工业化的进程中主要的对外经济活动是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的。发展中国家约有2／3的出口产品是输往发达国家的。目前，西方的能源和工业原材料绝大部分来自发展中国家，以石油为例，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需石油的75%来自发展中国家，而且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获取的。廉价的能源是战后西方经济发展的“发动机”。

4．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是迫于阶级斗争的推动和社会主义力量的压力，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和发展对资本主义产生了巨大影响

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变化，在很大程度上是与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的斗争和世界社会主义力量的增长相联系的。可以说，科学社会主义从它诞生的那天起，就对资本主义的发展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迫使资本主义不断地进行着自我调整。

第一，阶级斗争的推动。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工人运动有着光荣的历史传统，工人阶级为了争取自己的经济、政治利益，为了改善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进行了长期的斗争。战后，工人运动的形式虽然有所变化，但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以美国为例，工人进行的罢工斗争，1950年为3880万天；1970年为6641万天，1990年为592万天。正是这种长期不断的斗争，迫使资产阶级对资本主义制度进行改良和调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社会福利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资本主义国家第一部社会保险法，就是产生于德国俾斯麦时期的激烈的阶级冲突中。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工人阶级所获得的经济政治权利，不是资产阶级对工人阶级的恩赐，而是工人运动的成果，是工人阶级经过斗争获得的。

第二，社会主义制度给资本主义以有价值的启示。社会主义国家产生后，在某种程度上“演变”着资本主义。如前所述，资本主义早就从社会主义这里拿走了计划这个宝物。“社会公正”的观念也是社会主义思想宝库中的内容。还有，如工人参加管理等等。

第三，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和发展对资本主义造成压力和挑战。二战后，社会主义由一国发展为多国，形成强大的世界性力量，这对资本主义造成极大的压力和威胁。两种制度的竞争和较量，成为资本主义不断自我调整的推动力。美国经济学家莱斯特·瑟罗说，人类为了繁荣兴旺，需要有一种对更完善的社会的想像力。“过去的150年间，是社会主义制度和福利国家制度提供这种新思想的来源。来自这两种制度的某些因素渗入资本主义的道德结构。”日本《世界》月刊1997年10月载文指出：20世纪是资本主义不断产生内外矛盾的时代，在资本主义范围以外，敌对的社会主义相继问世，20世纪资本主义的自我改革，都是为了对付这种来自内外的威胁和竞争，资本主义失去敌对者，有可能意味着将失去自我改革的能力。

从以上分析的原因中，我们发现，新科技革命的发生和国家垄断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调节，这是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所处的时代中所难以预料的；对第三世界的剥削问题，虽然在殖民主义时代就已经存在，但当时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的生产主要还是在一国范围内完成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只能提出初步的理论框架。因此，对于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发展我们不应苛求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去为我们提供现成的分析和答案。正如邓小平所说的：“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为他去世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14]我们今天的任务，应当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根据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做出符合客观实际的分析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