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科学社会主义产生的思想条件

在人类历史上，任何一种有重要价值的思想学说，都有其借以产生的源和流。所谓源，指这种思想学说的源泉，即一定时期人类的社会生活和社会实践。否则，等于是无源之水，无法说明这种思想学说的社会内容和事实根据。所谓流，指的是这种学说之前社会上已有的思想材料和思想成就，即人类一切优秀的理论成果。否则，不足以说明这种思想学说的理论形式及与前人之间的继承与发展关系。科学社会主义正是在其思想的源流基础上产生的。

在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同时，近代科学也有了长足发展。近代自然科学是从15世纪下半叶开始的，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的日心说宣告了自然科学从神学中解放出来。随后开普勒发现了行星运动规律，牛顿提出了机械运动三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到19世纪，科学又取得了新成就。在物理学方面，迈尔、焦耳和格罗夫三位科学家几乎同时提出“能量守恒及转化”学说。它证明一切物理能在一定条件下都可以相互转化，而不发生任何能的损耗。在生物学方面，施莱登和施旺先后发现了植物和动物细胞，形成了“有机体细胞结构”学说。人们可以对不同种类的生物机体进行比较研究。通过细胞，从植物到动物，从低等生物到高等生物，没有什么不可以相互转化、过渡。随后，达尔文等人提出了“物种起源和进化”学说，证明从原生生物到人都处于永恒的产生和消灭中，同时也处于无休止的运动和变化中。这些学说在自然科学领域内，科学地证明了物质世界的客观存在和它的变化、发展及规律，从而推翻了一切唯心的形而上学的旧世界观。马克思和恩格斯充分利用并高度总结了自然科学各领域的最新材料和最新成就，以此作为创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依据，使他们对人类社会的分析研究建立在全新的哲学基础上。

18世纪兴起的资产阶级启蒙运动，高扬民主主义、自由主义、理性主义、人道主义的旗帜，扫荡了旧的专制主义思想。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狄得罗、霍尔巴赫等人属于新兴资产阶级的革命思想家。为了给资本主义发展开辟道路，他们把理性作为衡量一切的尺度，认为自由、平等、博爱是合乎理性的，是永恒真理，而过去的一切社会形式、国家制度和传统观念都是违背人类理性的。在反封建的斗争中，他们以理性为武器去冲破种种禁区，冲破一切禁锢人们思想的网罗，引导人们独立思考，把人从长期的思想禁锢中解放出来，并且在人们面前展示了一幅未来美好的图景。他们强调人的尊严，宣布人权是不可侵犯的，人人都应该成为有知识的人、自由的人，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主人。他们有的还主张一切权利属于人民，反对富人剥削、压迫穷人，并且努力探索这种不平等现象的根源。有的提倡起义或革命的权力，认为当人民的自由和权利遭到践踏时，人民就有权利发动革命来推翻压迫者。一部分先进的启蒙思想家还宣传唯物主义思想，否定有超自然的所谓神的力量的存在，从而在破除迷信方面起了巨大的作用。启蒙思想不仅为资产阶级革命提供了思想准备，而且为社会主义思想的发展提供了可供借鉴的原则和重要的思想文化背景。正如恩格斯所言，“现代社会主义”“就其理论形式来说，它起初表现为18世纪法国伟大启蒙学者所提出的各种原则的进一步的、似乎更彻底的发展”。^[25]

19世纪初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正是以启蒙学者的理性论作为自己理论的出发点。他们的学说是唯心主义的，但却包含着不少卓越的见解，成为科学社会主义的直接思想来源。空想社会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无情批判，不仅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思想材料，同时也为研究资本主义的发展史、探寻其本质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历史文献资料。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早期进行的研究和宣传中，都充分利用了这些文献资料。在标志科学社会主义诞生的《共产党宣言》中，专门列一章对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思想进行了分析和评述。在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资本论》和《反杜林论》中有不少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材料取自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研究成果。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所赞扬的，“在傅立叶的著作中，几乎每一页都放射出对备受称颂的文明造成的灾祸所作的讽刺和批判的火花。”^[26]

圣西门、傅立叶、欧文对社会主义社会的猜想，也有许多积极的主张和合理的因素。他们都主张消灭私有制，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建立没有阶级差别的新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一切人都要参加劳动，劳动不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人的本能需要。产品的分配实行按劳分配或按需分配的原则。他们主张实行有计划有组织的生产。而且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要制定明确的配合得十分合理的工作计划，只有这样才能克服资本主义生产的无政府状态和由此造成的人力、物力的浪费，促进生产力的发展，最大限度满足人们的需要。他们提出了国家消亡的思想。圣西门认为人类分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使人类自身的力量相互抵消，形成严重浪费。因此在未来社会中，军队、警察这些统治人的东西将失去作用，国家只对物和生产过程进行管理，国家的职能大大简化。他们主张消灭城乡之间、工农之间、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的差别。傅立叶主张在未来社会里，工业生产要遍布全球的乡村，以消除城市和乡村之间的对立状态。工业劳动和农业劳动结合起来，岗位经常轮换。欧文则特别提出消灭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他们主张普及教育，发展科学文化，并将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他们还把发展科学、艺术作为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手段，认为在未来社会中，应当最大限度运用科学和艺术知识来满足人们需要。欧文明确提出以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作为教育的目的。他们还提出了妇女解放的思想。圣西门主张妇女与男子有同等的政治权力。妇女应得到彻底解放，家务劳动将被各种公共服务事业所代替，儿童养育和教育由社会承担，妇女从沉重的家务劳动中完全解放出来，和男子一样参加集体的生产劳动，参加科学研究和艺术活动。两性结合完全自由，离异也完全自由。他特别强调，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这是“傅立叶关于婚姻问题的精辟的论述。”^[27]他们还提出民主政治和法制建设的思想，主张对权力进行制约，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们还提出和平外交的思想，主张各民族团结，与一切国家友好平等交往，反对侵略政策等等。这些都成为科学社会主义有益的思想素材。正如恩格斯所说：“他们天才地预示了我们现在已经科学地证明了其正确性的无数真理。”^[28]

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对人类社会历史的论证，也包含着不少有价值的思想。他们将人类社会历史看成是有规律向前发展的过程，提出资本主义社会只是暂时的阶段，它代替封建制度是历史的进步，但它也终将被社会主义社会所取代。他们还注意到每一种社会里都包含着旧制度的残余和未来社会的萌芽。因而力图从生产的发展上去探求历史发展的动力。圣西门在研究中已感觉到经济状况是政治制度的基础；傅立叶认为历史的发展有其规律，每一个阶段都不会停止，都力求发展到一个更高的阶段。这些都包含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某些合理因素，恩格斯曾给予很高的评价：“傅立叶最伟大的地方是表现在他对社会历史的看法上。”^[29]

总之，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是“现代社会主义”发展的两个互相衔接的阶段。两者都是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和阶级冲突在观念形态上的反映。前者是它的起初的、不成熟的、不完备的表现形式。后者是它的成熟的、完备的、科学的表现形式。前者是后者的直接思想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