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杀死一头鹿
满月日的下午,瑞秋邀请了陈淼淼和缇娜到她家过夜。在高中同学里,被邀请去开过夜趴,才代表你有好朋友,所以陈淼淼特别高兴。
“很多很多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啊。”瑞秋说。
她并不是提出一个问题,需要淼淼回答。她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她待人总是很温柔,使淼淼觉得对不起她。
瑞秋家坐落在一个长长的山坡上,从前是她爷爷奶奶家农场的一部分。所以,现在还能看到山坡上有棕红色木条子的牲口棚和洋铁皮的大圆桶,高高的野燕麦摇曳着,好像湖里的波浪。那风景就和《夏洛的网》里描写的农场一模一样。
瑞秋小时候的宠物是一只小绵羊,小绵羊的妈妈老绵羊是瑞秋的奶妈,瑞秋小时候跟着小绵羊一起喝羊奶。这种故事听上去,就和《农庄男孩》里描写的美国农家生活一模一样。听到这些,陈淼淼就原谅了她那次看自己吃海蜇头时的震惊和反对,那时候陈淼淼也是又难过,又生气的,她不喜欢别人把她看成怪胎,就因为她有自己的习惯。陈淼淼心里“哼”了一声,设想了一下,如果瑞秋看见自己后背上的翅膀,如果她看见那朵妈妈的小蓝花在林中小路上跟着自己。
“Oops(哎哟)。”陈淼淼开始用美国孩子的感叹词了。
陈淼淼望着瑞秋家如画的山坡,心想,这世界上,每个人都还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别人看上去非常奇怪的事,总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瑞秋爸爸穿着格子衬衫,开着一辆绿色的拖拉机,把烧烤的炉子运在大树下。大树下的草丛里,瑞秋爸爸剪出了一块草地,放了桌椅,挂了风灯,一切就和美国电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这次陈淼淼看清楚了,他眼珠子的颜色被太阳晒褪了色,变成了很浅的蓝灰色,被红红的脸庞衬着,就像两粒玻璃球。
大树下已经烧着一大锅玉米棒子了,那是瑞秋家自己种的。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大碗爆米花了,还有一大盆巧克力曲奇饼,这是瑞秋妈妈做的。她还调了一大玻璃壶粉红色的柠檬苏打欢迎她们。大玻璃壶里,冰块快乐地发出“噗噗”的碎裂声,融入了粉红色的水里。瑞秋妈妈也有对灰色的眼睛,笑盈盈的,她更像直接从美国电影里走出来的人,好像她是先到电影院,再到瑞秋家的,因为她身上还有一股暖烘烘的奶油爆米花味道,特别像电影院里出来的人。
瑞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在大橡树下站成一排,朝她们又害羞又高兴地笑,他们都四肢长长的,像四只小梅花鹿。
这些小孩,有人吹长笛,有人弹吉他,有人打音叉,有人拉大提琴,加上瑞秋的小提琴,正好凑成一支乐队。瑞秋还有一个哥哥在西点军校读书,哥哥是弹钢琴的,所以,乐队要到圣诞节时分才气壮山河。
瑞秋家圣诞夜的第一支曲子,总是为爸爸妈妈演奏《田纳西圆舞曲》。这是瑞秋家的“国歌”。家里人都知道他们就是在高中毕业舞会上,一起跳了这支曲子,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我们大家都准备好了,今晚会演奏的。”瑞秋说,“欢迎很多很多水。”
瑞秋家的人看到陈淼淼,都特意来跟她拥抱,瑞秋妈妈甚至落了泪。淼淼知道,他们看见的是苏丝,不是陈淼淼。陈淼淼非常抱歉地想,那天下午要不是自己到达,她就不会死去。
陈淼淼不能看瑞秋妈妈滚落泪水的眼睛,那是一双比艾比要甜美许多的眼睛。
她只好跑去拿了一根玉米,尽量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玉米里的甜水滋了一脸。瑞秋妈妈就笑了起来:“哦,亲爱的。”
瑞秋欢快地带陈淼淼去客厅参观。
她家的客厅很大,墙上挂着好几个鹿头和黑熊头做的标本,还有一整张牛皮,漂亮的花纹,乍一看好像一张皮毛做的世界地图似的。它们都是瑞秋爸爸去各地狩猎时的成果。
“他从小就是神枪手。”瑞秋赞叹地向陈淼淼介绍说。
这时陈淼淼看见了铺在椅子上的一张厚厚的皮毛,有一块是不寻常的淡蓝色。
瑞秋带陈淼淼走过去:“你可以摸一下这皮毛有多厚实。这是我爸爸的唯一一次北极旅行,去猎驯鹿,”瑞秋把手插进皮毛,她小小的手掌立刻被淡蓝色的毛淹没了,“很不容易猎到肚子和脖子淡蓝色的北极驯鹿呢。听说是基因变异的驯鹿。”
“怎么可以猎鹿呢!”陈淼淼不肯去碰那张皮毛,她把双手背在身后。
“欧洲允许的。听说是因为北极的鹿太多了。”瑞秋笑着翻检着皮毛,找到肚子上的一个圆洞,“你看,一枪正中心脏,鹿马上就死了,没有受苦。”
陈淼淼在身后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妈妈的肚子也是淡蓝色的,和这张皮毛上的一样。她想起从飞机场回路易城的路上,瑞秋爸爸的诺言,果然他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是一枪正中眉心更快吗?我看电影里都这样枪毙人的。”陈淼淼问。
“爸爸需要它完整的头做标本。”瑞秋说,“这是传统猎人的奖章呢。”
“很多很多水,我真高兴你来代替苏丝当瑞秋的好朋友了。”突然有人轻轻拉了拉陈淼淼的衣角,是瑞秋最小的妹妹松树。“瑞秋总是说起你,我觉得我都认识你一辈子了。”说着她张开一直紧紧握着的手掌,“我要送你一块糖。”那是一块乐嘉牌的杏仁太妃糖,“世界上最好吃的糖,去年圣诞的时候,圣尼古拉[10]送来的。”
陈淼淼心里苦。“我知道,九头驯鹿拉着雪橇送给你的。”她假装又无辜,又兴高采烈。
“你也知道?”
“我认识那些驯鹿呢。”陈淼淼忍不住说,“它们整个冬天都在派送礼物,晚上都不睡觉。”
她想,要是妈妈跟圣诞老人送礼物到瑞秋家来,那该多么完美。松树会多么高兴看到一头有美丽蓝肚子的驯鹿啊。
她看了瑞秋一眼。瑞秋马上就明白了,就安慰陈淼淼说:“爸爸会辨别的,拉车的驯鹿都长着翅膀呢,是圣诞老人的鹿,爸爸一定会保护它们的。”
松树微笑着摇摇头:“别担心。”
“你真甜蜜。”松树拍拍陈淼淼的腿。瑞秋也乐了:“我没说错吧。”
在瑞秋家山坡的大树下,看着月亮升起来。那么大,那么圆,就像《E.T.》里,小男孩骑着脚踏车飞起来时的情形一样。
“E.T. phone home。”电影里E.T.用手指着天空的时候,陈淼淼喉咙里曾经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呜咽,隔着大黑耳机,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时她独自一人,在学校图书馆那小小的观片室里看这部电影。因为那一刹那,她突然看到南京西路上跟着妈妈一起飞过梧桐树顶,美新点心店上方的霓虹灯,黑脸警察仰头看着她们时困惑的眼睛。她还来不及告诉妈妈,黑脸警察的岗亭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石门一路那里的天桥也拆掉了。

跟着妈妈,在南京西路上,还看到过黄浦江对面的东方明珠电视塔。
瑞秋家坡上的大月亮,让陈淼淼的心疼痛地缩了一下,好像被什么烫到了那样。她知道,这是多愁善感又要来了。
她把自己的身体也缩了缩,靠到椅背里。她努力让大家都以为她正在欣赏那轮月亮的升起。
桌子的那一头,瑞秋和缇娜正在讨论她们新成立的烹饪俱乐部,缇娜和淼淼都是十一年级的学生,都要开始考虑申请大学的事了。瑞秋比她们都大一年级,已经确定了自己想读的学校。瑞秋最想读的学校,是离路易城不远的一所古老的文理学院,也是她妈妈毕业的学校。瑞秋的理想是毕业后做一个幼儿园老师。
缇娜喜欢做饭,想要上一所特立独行的东部大学,需要有个货真价实的领导力证明。所以,缇娜当俱乐部的正主席,瑞秋当副主席。瑞秋嘻嘻哈哈地拿出准备好的两个塑料皇冠,那是Target去年圣诞节后的减价商品,一个给自己戴上,另一个给了缇娜。
这时候,瑞秋家的乐队全体起立,高歌一曲小红莓乐队的《永不变老》。
“张开眼睛,我就意识到,这是我的完美一天。”他们唱着。
接下来,她们一起把脸转向淼淼:“你有对将来的计划吗?”
淼淼摇摇头。
“你喜欢什么?”
“还不知道。”
淼淼想了想诗歌,以及顺抽水马桶的水流而下的那朵玫瑰花,再想到自己小时候在班会课上听到的那些科学家、老板以及银行家的光荣理想的时候,心里涌起的不快,还有疲惫。陈淼淼一想起科学家这个职业,就想到密密麻麻的化学元素表,就先累了。
她摇摇头:“还不知道。”
“没关系。”瑞秋拍拍淼淼的手背,安慰她说,“大学一年级不分科,二年级开始时可以转学的。进了大学可以慢慢找。”
“要找到自己喜欢的,得有时间想才行吧。”淼淼问,“世界上有这么多职业,一个小孩怎么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什么,做一辈子都不厌烦呢。”
大家一起点头表示同情。
缇娜说,自己在大学申请表上,就填专业未定。
“我妈说,她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缇娜说。可她妈妈已经是本城大学的生物学终身教授了。“她可能要去再读一个历史学学位。我妈说,我去上大学了,她也要开始人生第二春。”
“她都五十岁了,还不确定人生目标,我们怎么能确定。”在缇娜看起来,五十岁的人都已经老得没救了。人生真的很长。站在少年时代的台阶上,眺望五十岁后的第二春,当中隔了那么漫长的人生。这么眺望着,真是又摩拳擦掌,又心怀忐忑啊。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选择。”缇娜说,既然妈妈都说变就变了,何况她们这些高中生。
女孩们都点头同意。
“我们得选个对我们来说最好的,最容易感到幸福的,也是最合适的生活。”瑞秋总结道。她的笑容有点高远,她已经知道自己要怎样的生活了。
为了理想到来的那一天,她们用手里的汽水瓶子碰了个杯。
“哇哦,”松树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最后她严肃地说,“我也就要到像你们一样思考生活的年纪了。”
突然,瑞秋爸爸端了一把长枪冲出来。
枪声好响,就像一只第二声没响的二踢脚发出的声音。
暮色茫茫的树丛处,有一阵动物奔逃的窸窣声。
“打中了吗?”
“应该没有。等我去狩猎。”
“它没攻击人,为什么要打死它!”淼淼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发出那么尖的声音。
“它已经疯了。每个人见到它,都有义务除掉它。”瑞秋爸爸说,“报纸上公告过了。”
“它这次又没有。”淼淼反驳,“它又没有枪。”
“它进我家的地盘了。”瑞秋爸爸浑身都紧紧绷着,耸着肩膀四下望着,还随时准备射击。
“它这次没攻击人呀。”淼淼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两条胳膊,生怕自己会冲上去推开瑞秋爸爸的枪口。
“等它再撞一辆车,那就晚了。”甚至连瑞秋也这么说,而且发出那么尖厉的声音。
“我们这个州,法律是规定不能随便攻击动物,但除了那些危害人类的。”瑞秋妈妈告诉淼淼,“每年春天都有公鹿发狂,所以射杀发狂的公鹿是男人们的责任。”
“她爸爸是神枪手,不会让它太痛苦的。”瑞秋妈妈还安慰陈淼淼。
“我保证。”瑞秋爸爸说。
“没准,它就是过来看看我们的。”淼淼叹了口气。
松树在旁边,轻轻抚摸着陈淼淼的胳膊:“你可以捂着耳朵。”
陈淼淼对松树大声说:“要是把驯鹿都打死了,谁带圣尼古拉来给你送太妃糖呢?”
“还有许多好驯鹿呀。”松树安慰陈淼淼。
一直没说话的缇娜突然笑了起来,她拍拍桌子,说:“你怎么能真的相信游戏里说的故事,那就是个故事呀。所有的圣诞礼物都是有人买给我们大家的。要不然,为什么每到十二月,所有的百货商店门口,都有救世军摇小铃,要我们给买不起礼物的人捐钱呢。”
“可这世界上真有我们不知道的事!”陈淼淼继续大声说。
她想让瑞秋听到,但瑞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天哪,别幼稚啦。”缇娜对陈淼淼摇着头。
“每到冬天,世界上那么多驯鹿都向北面迁徙。”陈淼淼说。
“那就是正常的动物大迁徙呀。”缇娜说,“鸟也是这样迁徙的,大马哈鱼也是这样迁徙的。”
突然,瑞秋家屋顶上的探照灯“啪嗒”一声亮了,把屋子四周的野地照得雪亮。
妈妈还站在野地里,望着这边的屋子。
陈淼淼这才发现,瑞秋和她爸爸已经把来复枪架在树杈上了,瑞秋妈妈才去屋里开探照灯的。
瑞秋爸爸正轻声吩咐戴上风镜的瑞秋:“吸气。稳住神。那死东西跑得飞快。”
陈淼淼过去一把推开瑞秋,大声说:“不要!”
瑞秋被陈淼淼推倒在一旁。这是第一次,她们不是彼此拥抱,也不是说到开心处,用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腕,而是对抗。瑞秋要为好朋友替天行道,陈淼淼要保护自己的妈妈。
被灯照得雪亮的野地里,妈妈一埋头,颠颠簸簸躲进高高的野燕麦地里。
“啊!它被我打伤了。”瑞秋爸爸说,“这狡猾的东西,简直不像失心疯了的畜生。”
“它一定是疯了的,你没看它站在下风,闻到我们这么多人味,却不逃走。它那样子古怪得很,肚子是蓝色的。”瑞秋妈妈说,“只有北极才有这样的驯鹿,你可记得?”
“DNA错误,它命定就不该活下去。”瑞秋爸爸断定。
“不管怎样,我都要亲手杀了它。”瑞秋气得朝天放了一枪。
月光真的太亮了,美国中西部平原上的月光和太阳唯一的区别,就是它将一切照亮时改变了颜色,树成了黑色的,草成了灰绿色的,天空成了宝蓝色的,而天上缓慢移动的云朵,都镶上了一层银边。
天上的星星非常明亮,大树旁的篝火是金红色的,这应该是个十全十美的、在大树下吃烤肉的晚上。为了让大家在树下吃饭,瑞秋爸爸特地新剪了草,坡上充满了草汁清新的香气。但是,陈淼淼却想起她在网上看到的一则关于草汁气味的知识。那弥漫在草地上的强烈的清新气味,都是被割断的草疼痛的号叫。
妈妈逃跑后,大家也早早地散了。陈淼淼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虽然大家都拥抱她,道了晚安,但那拥抱已经与友爱隔绝,就是探过脸来,浑身上下都不再温暖地碰在一起了,甚至缇娜也是这样。大家都格外地礼貌,可陈淼淼知道,这种礼貌就是道别。
陈淼淼的心凉凉的,像一条死去的鱼那么冰凉。
那天晚上,淼淼向松树借了一盒彩色粉笔。等瑞秋她们睡下以后,淼淼独自到楼下门厅里,在换鞋的凳子上坐下。她原先只是想找个借口自己待会儿,不想画什么的。
“真抱歉,我终于不是她。”跟瑞秋道晚安时,陈淼淼忍不住对瑞秋耳语道。她不光不是她,更是她的反面。
“真遗憾。”瑞秋也轻声说。
她们的抱歉和遗憾,都是真挚的悲伤。
陈淼淼坐在月光带来的阴影里,只是想悄悄把自己的悲伤和抱歉遮盖起来,不让瑞秋家的人看见,她知道他们一定会难过的。画画就是个名正言顺能独自待着的理由。
草丛里开始能看到一明一灭的萤火虫了。
夜风带来了草地清新的气味,那是还没完全死去的草在叫痛。
慢慢地坐得屁股痛了。
淼淼画了一头蓝肚子的野鹿,她为它补上残缺了的鹿角,忽略了脖子上的伤疤。
慢慢地,淼淼为这头鹿画了一对翅膀。
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淼淼一直嗡嗡响的耳朵安静了下来。
妈妈画画的时候常常会唱歌,淼淼想起来了那怪异却自由自在的曲调。这次她听出了那曲调里的欢乐。

她一边用一罐胶水固定粉笔画的边缘,一边惊奇地向内望着自己。
她看到,当一笔一笔地画出自己心里的那个世界时,她心里一大块一大块的痛苦,就慢慢分泌出了一种诗意,变得润滑和闪亮。本来石头一样沉重结实的痛苦,在粉笔和纸发出的唰唰声里,神奇地变得透明而轻盈,好像那块树脂。
她惊奇地发现了它跟多愁善感不同的地方,就好像一个是树脂,另一个是醋——一个静静散发着微微辛辣的香气,另一个令人酸得哆嗦了一下。
她想起几小时前在大树下关于未来的讨论。瑞秋和缇娜,她们都是因为幸运而格外单纯幸福的女孩,所以追求着一份最好的、最容易感到幸福的,也是最适合自己的生活。瑞秋想要继续她已有的幸福,而缇娜想要保有母亲已有的、对人生持续的自由选择。而她自己,则在这个深夜发现,画画是个可以躲藏的山洞。
这是个满月夜,夏天的虫子在草丛里吟唱,就和《夏洛的网》里描写的一样。陈淼淼把这张画叠了又叠,放进书包里,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它。
但她想送给妈妈。妈妈还在家的时候,她总画些乱七八糟的小画送给妈妈当礼物,因为小孩子没能力送其他的东西,这就是她和妈妈之间的私房钱。

[10]圣尼古拉:基督教圣徒,被认为是圣诞老人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