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错就要承认

离我家步行一分钟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黑莓白色的花朵在春天盛开，松鼠在那儿筑巢养育后代，马尾草长得确有马那样高。人们将这片未遭破坏的林地称为“森林公园”，这片森林的现状或许与哥伦布发现美洲时并无太大区别。我时常与自己养的斗牛犬雷克斯在公园散步，它是一只友好、无害的小型猎犬。因为我们很少在公园碰到别人，所以我遛雷克斯时就没用狗链或嘴罩。

有一天，我们在公园碰到一位骑警，这位警官急于要显示自己的权威。

他训斥道：“你不给狗戴链子和嘴罩，让它在公园乱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违法吗？”

“是的，我知道，”我轻声回答，“不过我想它在这儿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你想不会！你想不会！法律可不管你怎么想。这狗可能会咬死松鼠或咬伤儿童。这次我放你走，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这狗不戴链子和嘴罩，你就去跟法官解释吧！”

我乖乖地承诺遵命。

我确实遵守命令，但只有几次。雷克斯不喜欢嘴罩，我也不喜欢。所以，我们决定冒险行事。有一阵子，一切安好。接着，我们就碰了钉子。一天下午，我和雷克斯正跑过一个山坡，让人沮丧的是，我突然看见警官骑着一匹栗马过来了。雷克斯跑在前面，径直朝警官奔去。

我知道要碰上麻烦了，所以没等警官说话，我自己先开口。我对他说：“长官，您把我抓个正着。我有罪。我没有人证，没有任何借口。您上周警告过我，如果在这遛狗不戴链子和嘴罩，您就要罚款。”

这位警察语气柔和地说：“哦！我知道这里没人的时候，你想让这样的小狗撒个欢。”

“我的确这样想，”我回答说，“但这算犯法。”

警察反驳道：“这样一只小狗又不会伤人。”

“这倒不会！但它可能会猎杀松鼠。”我说。

“现在，你把事情看得有点严重，”警察对我说，“我来告诉你怎么办。你让小狗跑过山坡，别让我看到它，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位具有人情味的警察，他只想得到一种显要感。所以，当我开始自责，他保持自尊的唯一办法，就是采取宽宏大量的态度表现他的仁慈。

假如我竭力为自己辩护会怎样？你们和警察争论过吗？

我没有和他交锋，而是承认他绝对正确、我绝对错误，并且快速、公开、真诚地承认错误。这件事圆满结束，我站到了他的立场，他站到了我的立场。想必就是切斯特菲尔德爵士，也没这位上周还以法律吓唬我的警官更为仁慈。

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定要受责罚，那么不等对方开口就责备自己岂不更好？难道自我批评不比遭他人的谴责更为好受？

把别人正要说或打算说的所有谴责统统说完，而且在对方有机会开口之前就讲。那么，对方极有可能会采取宽容、谅解的态度，而你犯的错误也会大事化小，正如那位骑警对待我和雷克斯一样。

费迪南德·华伦是一位商业画家，他用这种方法还赢得了一位粗鲁无礼的买家的好感。

华伦在讲起事情经过时说：“为广告商或出版物绘画，重要的是要简洁、准确。

“有些美术编辑要求任务立刻完工，在这种情形下，难免会出现一些小错。我认识一位美术编辑，他非常乐于在小事上找茬。我离开他的办公室时经常会觉得反感，这倒并非因为他的批评，而是因为他挑错攻击的方式。最近我交付一件加急画作后，他打电话让我立即去他的办公室，他说一些地方有误。等我到达后，结果不出所料，我有点担惊受怕。他态度十分恶劣，并得意于这次批评机会。他愤然地问我为什么犯这样那样的错误。这次机会来得正好，我要运用学过的‘自我批评’方法。于是我说：‘X先生，如果你所言不假，那我确实有错，这样的疏忽无可宽恕。替你们绘制插图这么久，这个我理应知道才是。对此，我感到非常惭愧。’

“他立即开始为我辩护：‘是的，你说的没错。毕竟还不算什么严重的错误，只是……’

“我打断他，‘任何错误都有影响，会让人感到厌恶。’

“他刚要插话，我没让他开口。我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这是我有生第一次批评自己，而且乐在其中。

“‘我本应该更加细心，’我说，‘你平时给我很多业务，你理应得到最好的插图，我会重新再绘一遍。’

“‘不！不！’他抗议道，‘我没想过让你这么麻烦。’他称赞我的作品，并肯定地说他只想轻微改动一下，这个小小的错误也没损失他公司一分钱。毕竟，这只是个细节问题，也不用过多担心。’

“我急于批评自己，这让他怒气全消。最后，他请我吃午饭。我们告别时，他又签了一张支票，委托了我另一件工作。”

新墨西哥州的布鲁斯·哈维为一位请了病假的员工错发了全额薪水。当发现后，他找这位员工解释说，为了纠正这个错误，下次发工资时会从总额中扣除这次多发的部分。这名员工求情说，这样的话会让他面临严重的财务问题，他问扣款能不能推迟一段时间。哈维解释说如果这样的话，他必须征求主管的同意。哈维说：‘我知道这会让老板大发雷霆。在琢磨如何更好地应对这种情况时，我意识到这事都是我的错，我必须得向老板坦承。’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说我犯了一个错误，并告诉他全部的情况。他暴跳如雷地说，这都怪人事部。我又说这要怪我，他又斥责财务部的粗心。我再次解释说这事怪我，他又责怪起办公室另外两个人。不过，我每次都重述这是我的错误。最后他说：‘好吧，这是你的错误，把事摆平就好。’错误纠正之后，没人受到牵连。我个人也感觉不错，因为在处理紧急情况时，我勇于承担过错。自那以后，老板对我也更加器重。”

任何傻瓜都会为自己的过错辩解——大多傻瓜的确如此行事，但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会让一个人出类拔萃，并带给他一种高贵、欢快的感觉。比如，美国历史上记载的最完美的认错事件，莫过于当年罗伯特·李把皮克特将军在盖茨堡冲锋的失败完全归咎于自己一个人身上。

皮克特率领的那次冲锋战无疑是西方战争史上最光荣、最生动的一次进攻。乔治·皮克特本人英姿飒爽，褐色的长发几乎落到肩上；正如意大利战役中的拿破仑，他在战场上也每天写情书。在七月那个惨痛的下午，他策马高昂地冲向联军阵营，军帽潇洒地朝右戴在头上，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为他欢呼并跟随着他。士兵前赴后继，队列不断推移，旗帜在风中飘扬，刺刀在阳光下闪亮。多么英勇、豪迈、壮丽！北方联军看到这幅景象，也不禁低声发出赞叹。

皮克特的军队奋勇前进，他们经过果园农田、穿过草地、越过山谷。在此期间，敌方的炮火朝他们的队伍猛烈袭来，可是他们依然势不可挡地向前挺进。

突然之间，埋伏在墓园山脊石墙后的北方联军腾空而出，朝皮克特向前冲锋的军队连续扫射。山脊火光四射，犹如喷发的火山，战场顿时化为一片屠场。几分钟之内，皮克特的所有团长除一人之外全部倒下，手下五千士兵也折损大半。

路易斯·亚米斯德将军带领军队向前发动最后的突围。他跃上石墙，用刀尖挑起军帽，奋力高呼：“弟兄们，杀啊！”

士兵们跳过石墙，拿刺刀捅向敌人，用枪托敲人头颅，并将南方联盟的旗杆竖在墓园山脊。然而，旗帜只在那儿飘扬了片刻。那一瞬间尽管短暂，却见证了南方盟军的最高战绩。

然而，皮克特英勇豪迈的冲锋成了战争结束的标志。李将军败北，他知道已无力向北挺进。南方注定失败！

李将军万分悲痛、震惊至极，他向南方联盟政府总统杰弗逊·戴维斯提交了辞呈，并要求任命“一位更年轻更有能力的人”。如果李想把皮克特冲锋的失败归咎于他人，他可以找到多方面的证据。比如，有些师长带兵失职，步兵进攻时支援的骑兵抵达过晚；这个也不对，那个也有错。

可是，高尚的李不会责怪他人。当皮克特带领残兵败将回到联盟阵营，罗伯特·李只身骑马相迎。他自责之中透出少有的高贵。他坦言：“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个人铸成了这场战役的失败。”

历史上有这种勇气和品德承认错误的将帅很少。

迈克尔·陈在香港讲授我们的培训课程，他谈到中国文化具有的特殊问题，并指出有时候必须要认识到，应用一项原则的好处或许要比保存一种传统更为有利。他班上有一位中年学员与自己的儿子疏离多年。这位父亲曾吸食鸦片上瘾，不过现在已经戒除。父亲认为儿子应该采取主动达成和解。在培训早期，他告诉班上学员自己从未见过孙辈，他非常希望与儿子重聚。班上的学员都是中国人，他们理解他的个人愿望与传统观念之间的冲突。这位父亲认为年轻人应该尊敬老人，自己没有屈从个人愿望也是对的，他要等儿子向自己认错。

在培训结束时，这位父亲又在班上说：“我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戴尔·卡耐基说：‘如果有错就要尽快郑重地承认。’让我尽快承认为时已晚，但我可以郑重地承认。我错怪了儿子。他不想见我并把我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是对的。我请求年轻人原谅自己确实会丢脸，不过我有错在先，我有责任坦承错误。”整个班级为他鼓掌，并给予他全部的支持。下一期开班时，他说自己去了儿子家里，请求并获得了原谅。现在，他和儿子、儿媳以及从未见过的孙辈都建立了全新的关系。

埃尔伯特·哈伯德是一位极具个性的作家，他曾经引发全国讨论，其讽刺文字经常引起强烈的不满。可是，哈伯德少有的人际交往技巧又时常可以让他化敌为友。

例如，当有位愤怒的读者写信来说他不同意某篇文章的言论，并对哈伯德严加指责时，哈伯德会这样回复：

细想之后，我本人也不完全认同这种言论。并非我以前写的所有东西现在都能让我信服。我很乐意知道你对这个主题的看法。下次你来这儿的时候，一定要来拜访我。我们可以一起深入解决这个问题。因此，我向远方的你伸出我的手。

埃尔伯特·哈伯德

一个人这样待你，你还能说些什么？

当我们正确时，我们要温婉而巧妙地让人认同我们的想法；当我们有误时（如果对自我坦诚的话，其实会发现我们经常犯错），我们要尽快真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种方法不但可以获得惊人的效果，而且在很多情形下——信不信由你——要比替自己辩护更为有趣。

切记这句古谚：“与人争斗，你永远不会满足；但如果让步，你的所得将远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