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5年3月18日 北京时间PM19∶00中学联盟天文台昌平台

《新闻联播》片头曲开始的时候，一直碎屑般在天空飘荡的雪花终于变成了鹅毛状，劈头盖脸地砸向路人。赵晨光赶紧小跑几步，踏上天文台的台阶，在《新闻联播》主持人“今天的主要新闻有……”的声音中走进天文台，身形和正在絮叨的主持人合二为一。主持人的虚拟影像毫无障碍地继续念叨全球大事，倒是赵晨光被影像晃了一下眼睛，踉跄了几步，冲到工作台前才站稳。

“你小心点！”林奕尖叫，赶紧点关闭键，工作台台面立刻恢复为普通的黑色塑料桌面，耐压、耐脏、耐高温。

赵晨光把盒饭放在桌面上，喘口气，拍打身上的雪，“春分还下这么大的雪，老天爷又发神经。”

林奕瞪眼：“这几年不都是这样嘛，地球开启了‘冰寒’模式而已。你们男生就爱瞎抱怨。”

赵晨光吐舌，做个鬼脸。《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但本周华北地区的持续降雪，给春小麦的生长带来了极大困难。”影像随即变成白茫茫一片的郊野大地，大雪中，蹲在田头的农民满脸焦虑。

林奕不快：“怎么回事，今天的头条不该是ATS吗？”

“ATS毕竟是天上的事情，和咱老百姓关系不大呀。”赵晨光逮着机会吐槽。

“瞎扯，ATS不就是为了改善气候环境，让春分能升温下雨，和从前一样吗？关系大了去了。”林奕生气，就要关闭电视。

“别别，”赵晨光赶紧拦住她，“往下看肯定有。”

画面切回到主持人中国男性标准的脸庞上，他用非常好听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播报：“今天午夜，ATS计划将正式实施。目前，全球已经有47亿人订阅了实况转播。”画面上出现了世界各地的天文台和观测站，各种肤色发色的男男女女粉丝穿着厚实的棉衣守候在这些台站旁，满脸兴奋之色。

林奕不屑，点击桌面，工作台台面恢复了，她调出ATS专用频道。

赵晨光惊呼：“哇，惠灵顿系统给了我们接口！”

林奕都懒得生气了，说：“大惊小怪！我们的观测成绩一直很好，为什么不能有接口！”

赵晨光不习惯平面视频，想更改为立体显示模式，林奕的手却抢在他的手之前接触屏幕，点击台面。

月球国际天文台出现了，方自健有点惊恐地回过头。

“是你们啊。”方自健勉强做出愉快的表情，“你们还没吃饭？”

“方老师，我们进入了惠灵顿联合观测站的系统，和他们共享中学天文台网观测数据，这样就能描绘太阳黑子在ATS计划执行期间的变化情况了。”林奕兴冲冲汇报，“要不我们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傻坐着等天亮。到那时太阳耀斑爆发早结束了。”

原来，方自健听了杨志远的话也当了中学联盟天文台的顾问。相比林奕的兴奋，赵晨光一脸“我还没吃饭就别讨论星星了”的表情更吸引他，他问赵晨光：“你不相信ATS能成功？”

“啊？”赵晨光奇怪，挠头，“我没想过。超算做的事情会不成功？”

方自健连忙解释：“噢，当然会成功。超级计算机嘛，尤其是网络化之后，能耐大了。”这话说得很不真诚，方自健不由得四下看看，幸好繁星3号听不出他声音中的调侃之意。繁星3号是月球上的超算，管理着月球上的一切人类设施，支持着月球上人类的所有活动，它就埋在南极月海的地下。现在，繁星3号还是执行ATS计划的超算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但林奕听出了方自健语气中的问题，立刻问：“老师，你觉得ATS这事不大可能成功？超算的计算方式和逻辑推理有问题？”

方自健感到额头发凉，摸摸却并没有冷汗出来。他并不擅长编造理由，连忙说：“我哪儿有能耐看出超算的问题！我还局限在人类的思维定式和行为框架中，对太阳心生畏惧。”

“这样啊！”林奕深表同情，“那您真不如杨老师。”

方自健连忙表示赞同：“是啊是啊，我还要向杨老师学习。”杨志远怎么说来着——举世皆欢你独醒，最讨人嫌的行为就是在大家高兴的时候泼冷水。

“可是，”赵晨光慢吞吞地问，“超算真没有失手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