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真实地呈现、还原现象与题材
虽然每一个剧本都会预先确立一个主题,也就是剧本的核心观点、价值判断和思想表达,但在创作实践中,我们却常常遇到“从现象到现象”的情况。例如,创作者受到现实中某种现象的触动,产生了创作灵感,然后开始进入创作状态。在这个过程中如果缺少了理性、深入的剖析、探讨、拓展、升华,最后的剧本和影片可能也就是记录了一种现象而已,而无法对这种现象进行有深度的观照,不能揭示现象产生的原因,更不可能上升到哲学层面的反思。
任何艺术作品都希望超越具体性,上升到普遍性或者抽象性、哲学性。也就是说,我们都希望作品中的人物、事件虽然是具体的、独特的,但其背后的情感逻辑却是共通的,其折射出来的反思或启示是普遍性的。
要使剧本具有典型性和普遍性,创作者需要在编剧阶段将人物和情节做到最具体,即将人物性格、情节逻辑都处理得更扎实,使故事成为“真实的那一个”。因为,观众只有在真实中才能找到普遍性。正因为人物性格是立体的、真实的,他的选择才具有合理性,并符合人性的基本面貌。观众才有可能在这个最真实的人物身上找到共鸣。即使是科幻题材,也要大致符合科学想象或者生活规律,更要符合人类基本的情感逻辑。这是一部影片能够超越现象,产生意义的普遍性与深刻性的前提。
微电影《卖自行车的小女孩》中,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更没有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只有一些最平淡最普通的事件,却编织成富有情绪感染力和情感共鸣的情节链条,并让观众从中感受到青春的羞涩与美好,初恋的甜蜜与苦涩。影片的情节并不复杂,主题也非常简单,但之所以能够打动观众,就因为影片在真实性上下了功夫,在点点滴滴的生活化细节中将观众带入一种真实的情境和共通性的情绪之中。
《卖自行车的小女孩》中,中学女孩暗恋邻居家的哥哥,两人在同一个年级但不同班级。女孩为了创造与男孩亲近的机会,故意贱卖了自己的自行车,希望男孩能够每天用自行车接送她上学放学。这个事件放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显得幼稚可笑,但对于一个敏感自尊、内向害羞的青春期女孩来说,却彰显了爱情的小心机和勇气。这种情感单纯而真挚,具有青春期的美好和纯粹,从而能够打动观众。
当然,让观众觉得故事真实可信,并能感动观众,其实只是一个剧本或者一部影片最基本的要求,这离一个优秀的作品还有一定距离。这个距离,可能是题材本身的震撼性、人物的鲜明性格与复杂程度、情节安排的紧凑性或新颖性、演员丝丝入扣的表演、影像的精彩呈现,等等,但也一定包括主题的深刻性。
我们要避免一个误区,以为题材足够另类,情节足够曲折,细节足够煽情才是一部好电影,而忽略了最为基础的现实逻辑与情感逻辑,也无视对影片的思想包装。
有时,编剧为了对观众进行情感轰炸,刻意制造一些刻骨铭心的爱情努力或者考验,看起来很震撼,观众却容易因为虚假而无动于衷。例如,编剧设置这样的情节:女孩暗恋男孩,因为矜持和害羞而不敢主动追求。于是,她假装患了绝症,希望男孩在她在死之前让她感受深沉的爱情。男孩由于善良和同情,担当起临时男友的角色。未曾预料的是,男孩在和女孩相处的过程中动了真情,深深地爱上了女孩。但是,在一次献血的过程中,男孩发现女孩是他爸爸的一个私生女。两人痛恨苍天无眼,命运不公,于是再去验证DNA,却发现是个误会,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就在两人终成正果之际,女孩却因为车祸而死亡。男孩伤痛欲绝,自此失去了再爱别人的能力。这个故事未必不可以是真的,但刻意的痕迹却非常明显。如果编剧未能深入细致地刻画好人物,未能在更富现实质感的细节中让观众接受人物的心理变化,那么故事的虚假意味将会扑面而来,观众也会对影片矫情的情节心生厌恶。因为,编剧忘了一个朴素的道理:故事不是因为离奇而震撼人心,而是因为真实才令人感动。即使是一些虚构、想象、科幻类的题材,只要保证细节真实、情感逻辑真实,观众同样会产生强烈的认同感。
如何真实地呈现、还原现象与题材?我们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1)梳理故事得以发生的现实逻辑。任何一个题材或者说故事,其事件的先后顺序之间一定会有因果关系,编剧要认真梳理这些因果关系,这是故事得以发生的现实逻辑。编剧必须一步步推敲,这个事件为什么会引发下一个事件,所有这些事件为什么会缠绕在一起构成这个故事。当这些问题都在心中得到了清晰肯定的回答之后,编剧就可以让观众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2)仔细揣摩人物的内心情绪和心理逻辑。任何一个故事中,人物的行为背后都有其动机,这些动机来自人物的性格、心理、情绪,这些因素根植于人物的三个维度,编剧必须让观众相信人物会进行这样的选择和行动,从而使观众“信以为真”。
(3)如果要在情节流程中设置一些叙事圈套、突转,则需要在前期进行隐晦的铺垫或暗示,使观众不觉得突兀或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