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　荣国府的仆役

同样，我们先从小说主要展开地点荣国府说起。荣国府当前最高统治者贾母身边的一系列丫鬟、仆役及他们的亲戚关系我们在上文已悉数交代清楚，接下来便是贾母的大儿子贾赦一家。

贾赦身边的仆役未有直接提及者。但是我们从奴仆们的亲戚关系中可以推测，由于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因此其亲戚应该是贾赦及邢夫人的仆役。司棋作为王善保家的外孙女，是贾迎春的贴身大丫鬟自不必说，另外司棋的父母、司棋的叔叔秦显夫妇以及司棋的表弟兼男朋友潘又安，他们彼此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我们上文已经交代得比较清楚了。

贾赦的大儿子、荣国府实际的外当家贾琏，身边肯定有几个使唤的人。贾琏身边的小厮有昭儿、隆儿、兴儿、庆儿；差使干活的有赵天栋、赵天梁及王信夫妇和鲍二夫妇。赵天栋、赵天梁两兄弟我们在上文已经交代过，是贾琏的乳母赵嬷嬷的儿子，也就是贾琏的奶哥哥。

贾琏身边心腹小厮有昭儿、隆儿、兴儿等人。在小说第十四回，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病重，贾母派贾琏送林黛玉去照料父亲，带去的便是昭儿。可见昭儿是贾琏的贴身小厮。而后林如海亡故，贾琏就派昭儿先行回府报信。

隆儿、兴儿也是贾琏的心腹。为什么这么说呢？贾琏偷娶尤二姐，两人都参与其中。小说中对隆儿的描写所花笔墨不多，只在第六十五回中，贾琏来外宅尤二姐处，隆儿去拴马，遇见宁国府贾珍的两个贴身小厮喜儿、寿儿也在。这里两马同槽，其实暗示贾珍与贾琏两堂兄弟共同享用尤二姐一个女人。而小厮因主子留宿，也就在一起喝酒、睡觉。喜儿的胡言乱语，暗示了小厮间也有同性性行为存在。

而兴儿呢，笔者认为他在小说中的地位与当年演说荣国府的冷子兴有的一拼。因为就是从他的嘴里，将荣国府几个主子、小姐及王熙凤的个性阐述得一清二楚。而后贾琏偷娶尤二姐事发，王熙凤也是从兴儿的嘴中掏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在小说第六十五回中，贾琏在尤二姐处，而贾赦有事急唤贾琏，兴儿帮忙掩饰并通风报信，贾琏连忙赶去，留下兴儿在尤二姐处处理事务。而这时，尤二姐想探听贾琏家事，就仔细询问了兴儿。兴儿也一五一十地将荣国府的事告诉了尤二姐。其中有精辟评价王熙凤之语：“……这八个人有几个是奶奶的心腹，有几个是爷的心腹。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的就敢惹。……估计着有好事，他（指王熙凤）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儿；或有了不好事或他自己错了，他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来，他还在旁边拨火儿……”“……（王熙凤）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同时还交代了贾琏房中妾室的情况。王熙凤如何打发贾琏原有的屋里人，如何为了自己名声逼迫平儿做屋里人等。然后谈及其他姑嫂：“大菩萨”李纨，“二木头”迎春，“玫瑰花”探春，“多病西施”林黛玉，像雪一样白一样冷的薛宝钗……而后贾琏偷娶尤二姐事发，在王熙凤的威逼之下，也是兴儿，将该事的来龙去脉，竹筒倒豆般交代清楚。

而鲍二夫妇是贾琏拨过去服侍尤二姐的家人。他们在尤二姐嫁娶过程中出了大力。尤二姐寄居在外宅，一应由这对夫妇照应。前文我们也提到过鲍二的老婆，趁王熙凤生日，与贾琏干苟且之事，不料被王熙凤撞见，大闹。鲍二的媳妇羞气之下上吊自杀了。那么后来服侍尤二姐的鲍二夫妇中的媳妇，应该是鲍二后娶的。

而庆儿、王信虽为贾琏身边人，一来也非贾琏心腹，二来惧于王熙凤威势。而后在贾琏不在家，王熙凤摆布尤二姐的事中，王熙凤的陪房来旺夫妇中的来旺自然充当主角，庆儿与王信也充当了爪牙和帮凶。王熙凤在得知尤二姐原有指腹为婚的夫婿张华的时候，就指使张华去告，然后到都察院打探消息的便是庆儿，而王熙凤拿三百两银子贿赂都察院派遣去跑腿传话的是王信。贾府内部王熙凤如何动作，外面都察院该如何配合，都是由王信去传话的。而王信的媳妇，只在而后尤二姐自杀送葬时出现过一次。第七十回，尤二姐出殡，送殡之人，“只不过族中人与王信夫妇、尤氏婆媳而已”。

王熙凤身边得力的男性仆人除了陪房中成年男子来旺、喜儿之外，还有一个书童叫彩明，小说有的地方也叫他“彩哥儿”。王熙凤不太识字，但是管理合家账目出入，必定与文字打交道，而彩明就是王熙凤身边识字的眼睛。在第十四回，因秦可卿之死，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彩明便是负责花名册点名，查证开销及报销、登记造册事项的人。在第四十二回，因王熙凤女儿巧姐生病，王熙凤向刘姥姥讨教，刘姥姥随口说或许是撞了鬼神，王熙凤也是连忙吩咐平儿拿出《玉匣记》让彩明念。彩明念道：“八月二十五日，病者在东南方得遇花神。用五色纸钱四十张，向东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

而贾母的二儿子贾政由于不管家事，供他这一房使唤的奴仆也不是很多，我们根据故事情节能推测出来的，不外乎贾政小妾赵姨娘的一些亲戚在贾政一户当差。譬如，赵姨娘的哥哥赵国基，这个就是赵姨娘口中探春的亲舅舅，而探春只把他当奴才看；赵姨娘内亲钱槐，钱槐的父母，是在库里管账，钱槐的工作是跟随贾环上学，也算是贾环的贴身小厮。我们看到，与银钱账目打交道的人，应该是比较得主子宠信的，而钱槐又与小主人贾环贴近，因此钱家还是有点权势的。当然这种权势与赵姨娘为贾政的宠妾不无关系。钱槐喜欢厨役柳家媳妇的女儿柳五儿，柳五儿的父母倒也愿意，但是柳五儿不喜欢他。这也没办法。

在贾政家，就府内来看，贾政身边的仆人基本没有提到。但是当贾政外出做官时，他身边倒有几个仆役，分别是李十儿、周二爷、詹会。这几个老兄出现在小说第九十九回，贾政放了江西粮道。贾政性格端方，不肯搜刮百姓。但是贾政这么清廉，就让下面的人没了油水，所以称病的称病，磨洋工的磨洋工。李十儿是看门的，先拉拢粮房书办詹会。然后跟贾政说明官场潜规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贾政睁只眼闭只眼，然后李十儿内外一气哄着贾政办事，干尽贪污搜刮银钱之事。这个李十儿，实在是贾政身边“能干”的仆人。

在贾政家里，仆人最多的当然就是宝贝疙瘩贾宝玉。贾宝玉除了我们上文提到的丫鬟、奶妈之外，其他仆从有年老的宋嬷嬷，年龄较长的周瑞、钱启、王荣、张若锦、赵亦华，年轻的小厮有茗烟、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双瑞、双寿等。

宋嬷嬷虽然不是宝玉奶妈，但是也是宝玉身边的老人。在小说中，称呼她为“宋妈妈”“老宋妈妈”的都有。在第三十七回中，袭人打发宋妈妈给史湘云送东西，宋妈妈家长里短的闲话中，才让史湘云知晓了探春她们起诗社的事情。回来汇报，也提醒了宝玉忘了邀请史湘云这一事。这样，诗社中才添了史湘云这位诗翁。在第五十二回里，发现宝玉的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的，也是宋嬷嬷。可见宋嬷嬷心细，能明察秋毫。

周瑞，我们已经不必细说，他是王夫人的陪房。小说中根据人物彼此之间关系不同，称呼他“周大爷”“瑞大爷”的都有。周瑞是王夫人的娘家人，从上文我们知道，他也是有女婿的人了，这样老成之人照看宝玉，王夫人自然放心。

钱启，应该比周瑞也小不了几岁，但是他在小说中的地位极其次要，也就在第五十二回一群跟随宝玉出门的人——李贵、王荣、张若锦、赵亦华、周瑞、钱启、茗烟、伴鹤、锄药、扫红等人中，一晃眼而已。

王荣、张若锦、赵亦华这三人，一般都是跟随宝玉上学，从他们的姓以及跟着上学的年长仆人李贵的身份，有人推测，这三人分别是王、张、赵三个奶妈的儿子也未可知。如果此推论成立，那么跟随宝玉出门、读书的年长男人就是宝玉的奶哥哥们。

宝玉身边还有一群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厮。这群小厮中，跟宝玉最亲近的便是茗烟。小说中有的地方也称呼他“焙茗”，或许是作者几次易稿的时候没能改一致的缘故。茗烟姓叶，他的母亲在小说中被称为“老叶妈”。我们在上文已经提及，老叶妈与宝钗丫鬟莺儿的娘关系很好，莺儿还认了老叶妈做干娘。

茗烟是宝玉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这个人应该是聪明伶俐，能察言观色，但又不谙世事。因而，在第九回大闹学堂里，他就被贾蔷挑唆，充当闹事主力；而第十六回里，秦钟病重将逝之时，也是由茗烟来告诉宝玉；过年宝玉无聊，茗烟就给宝玉出主意说到袭人姐姐家中去；而后，宝玉听信了刘姥姥的乡村野话，到荒郊野外寻找成了神的女孩子，带的也只是茗烟一人；更而后，宝玉因金钏之死，在金钏生日那天到府外祭奠她，也只有茗烟陪着。而茗烟虽说是书童，但是年岁渐长，也已知人事。过年时节，宝玉到宁国府拜年，茗烟居然勾引宁国府的小丫鬟卍儿在小书房干苟且之事，被宝玉撞见。

而锄药、扫红、墨雨、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双瑞、双寿这几个小厮基本上只是在宝玉身边陪伴，出入相随而已。在第九回大闹学堂中，锄药、扫红、墨雨也是用马鞭子、门闩帮拳之人。

而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只在第二十四回贾芸来跟宝玉攀谈结交时，出现过一次。那时，宝玉不在家，这班小厮就尽兴游乐，“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象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而带双瑞、双寿出门，只在第二十八回冯紫英请客、宝玉带出门的四个小厮中出现过，除了焙茗（茗烟）、锄药，就是双瑞和双寿。

各房奴仆理清楚以后，那么荣国府奴仆集体亮相是在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弊，将大观园承包，责任到人。其中，收拾竹园的是老祝妈一家，老祝妈的丈夫、儿子是管理竹子的；稻香村一带种植稻子的是老田妈；整理花草的就是老叶妈——茗烟的娘。

荣国府其他仆役还有来兴、戴良、钱华、余信夫妇、聋婆子、王兴媳妇、郑好时媳妇、张材家的、张妈、乌进孝兄弟、老王家的等人。

来兴是赖大的跟班，我们在上文金钏投井一部分已经交代。

戴良是仓上的头目，只在第八回中出现了一次。宝玉想去梨香院探望病中的宝钗，从上房后角门走怕遇事缠身，更怕遇见父亲，因此宁可绕远路。却不料这远路中先是遇见一拨清客相公。他们是谁？我们在下章中介绍。然后又遇见一拨家中管事的男仆，有管银库的吴新登、仓上的头目戴良和买办钱华。钱华还给宝玉行礼请安。

余信是管理各庙月例银子的。在第七回，周瑞家的到惜春处送宫花，遇见小尼姑智能儿，就顺口查问：“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曾得了没有？”智能儿答不知道，惜春就问了声是谁管这个的。周瑞家的告诉说是余信。惜春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是就为这事了。”这里的“师父”是水月庵的当家尼姑，而“余信家的”是余信的老婆。

那么，这个聋婆子怎么也在小说中来打回酱油呢？原来，在第三十三回中，贾政因亲见宝玉得罪忠顺王府，又听信贾环的谗言，认为宝玉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要把他打死。宝玉看出苗头不对，想请救兵，恰逢身边之人一个都不在。正盼望着，从内出来一个老嬷嬷。这个老嬷嬷是个聋子，将宝玉说的“快进去告诉：老爷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紧，要紧！”听成了“跳井，跳井”，便笑道：“跳井让他跳去，二爷怕什么？”宝玉此时发现她是个聋子，便急道：“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罢。”而那聋婆子却听成了“了事”，道：“有什么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赏了衣服，又赏了银子，怎么不了事的！”呜呼哀哉，宝玉而后挨打挨得如此之重，与这个聋婆子的耳聋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而王兴媳妇、张材家的都是在第十四回中，王熙凤去宁国府操办秦可卿丧事时，荣国府里来宁国府请示办事的媳妇。出入银钱账目，多经过她们的手。王熙凤初次使唤小红，就是让小红给平儿递话：“告诉你平姐姐：外头屋里桌子上汝窑盘子架儿底下放着一卷银子，那是一百六十两，给绣匠的工价，等张材家的来要，当面称给他瞧了，再给他拿去。”而后小红办成事后，来回话：“平姐姐说，奶奶刚出来了，他就把银子收了起来，才张材家的来讨，当面称了给他拿去了。”（第二十六回）可见张材家的是王熙凤出入门户的办事员。

而郑好时媳妇呢，只在宝玉挨打后，几个有年纪常往来的媳妇，例如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进来看望时，也一同来了。这里，我们至少可以推测，郑好时媳妇的年龄应该与周瑞家的差不多，也起码是五六十岁的人了。

而张妈呢，虽说是个不起眼的仆妇，但是张妈是后门上的，很多故事也与她相干。最典型的便是第七十四回中，王熙凤在绣春囊之事引发之下抄检大观园，抄出的两个弊病均与张妈有关。一个是惜春的丫鬟入画，她哥哥将贾珍赏的东西托人带给妹子收藏，托的就是张妈。其二，司棋与潘又安夜里幽会，也是张妈给行的方便。在抄检到司棋房中，查出潘又安给司棋的密函中写道：“……若园内可以相见，你可托张妈给一信息。……”

分别在荣国府、宁国府当差的不仅仅是我们上文提到的两府大总管赖大、赖二（赖升）兄弟。还有便是外面庄子上帮贾府管理田庄、监督佃户生产、催收地租、摊派劳役的乌进孝兄弟。在荣国府当差的是乌进孝的弟弟，在小说中没有正面出场，是在他哥哥乌进孝来给贾珍进奉年例的时候提到弟弟在给荣国府当差，做的事情与乌进孝是一样的。

“老王家的”这个媳妇只在第七十二回中闲闲地提了一笔，那是贾琏跟鸳鸯议论，贾母生日收到的蜡油冻的一个佛手，不知道现在落在何处。鸳鸯说：“老太太摆了几日厌烦了，就给了你们奶奶。你这会子又问我来。我连日子还记得，还是我打发了老王家的送来的。你忘了，或是问你们奶奶和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