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贾府的世交好友

接下来，我们要来看看贾府的朋友了。所谓朋友，在中国古代，女子局限在家庭，外部交往相对不多，有几个知心姐妹，也是在亲戚堆里。这在上文介绍亲戚关系的时候都已涉及。而男人在外交际，就有一些朋友。

贾府的朋友主要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贾府的世交，往往是王公大员，他们只在婚丧喜事等场面应酬的时候出现；第二类是贾政的清客门人；第三类是宝玉的朋友。

世交集中出现的第一个场合是在第十一回宁国府贾敬生日时，只提了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四府的名头，其他镇国公牛府、忠靖侯史府等八家只是一笔带过。那时他们只是派人送寿礼。而这群王公大员真正亮相是在第十四回给秦可卿送殡的时候，“那时官客送殡的，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缮国公诰命亡故，故其孙石光珠守孝不曾来得。这六家与宁荣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便是。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忠靖侯史鼎，平原侯之孙世袭二等男蒋子宁，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裘良。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另外，还有四王搭祭棚路祭的：“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

当然来祭奠的还不只这些人，还有川宁侯、寿山伯等人。

这些世交中，忠靖侯史鼎就是史湘云的叔叔，卫若兰据说后来是史湘云的丈夫。而神武将军的儿子冯紫英后跟宝玉、薛蟠都有交往。世袭东安郡王、与贾政同辈的穆莳给荣国府的荣禧堂题过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第三回）北静王府邸的世袭王孙水溶对宝玉颇为钟爱。在可卿送殡路祭场合中，不仅夸赞宝玉是“雏凤清于老凤声”，而且将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送给宝玉做了见面礼。而后，在王熙凤生日那天，宝玉却换了素白衣裳出门。其实那天也是金钏的生日。宝玉因金钏之死，心中不安，特到外面去祭祀。但是在贾母面前撒的谎是：“北静王的一个爱妾昨日没了，给他道恼去。他哭的那样，不好撇下就回来，所以多等了一会子。”（第四十三回）至于北静王府内的太妃啊、少妃啊，就是水溶的母亲和小妾，只在第五十八回贾母等诰命夫人为宫中老太妃守灵的时候，大家在一处，有所提及。

四王府中，与贾府交好的还有南安郡王府。在第七十一回，贾母生日，各家都来朝贺，在贾府留饭款待的，除了北静王妃外，还有南安太妃。南安太妃的辈分应该与宝玉父母同辈。她与史湘云的关系最好。所以到贾府要见几位姑娘时，贾母自然将自家最好的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探春等人请了出来（贾母没请迎春来，令邢夫人很生气）。而南安太妃对宝钗、黛玉、探春等姑娘自然是极力夸赞。而对史湘云则是开玩笑：“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只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帐。”可见南安太妃与史湘云很熟悉。

世交集中出现的第二个场合是第七十一回贾母生日。除了上文提到的一些人物外，还有永昌驸马、乐善郡王、临昌伯诰命、锦乡侯诰命到场祝寿。粤海将军邬家送了一架玻璃屏风，也是当时的稀罕物件。

其他贾府世交还有衍圣公孔继宗、临安伯等人。孔继宗看来是个书法家，贾府的“贾府宗祠”四字就是他所题。临安伯呢，在第七回，贾府给他家老太太送过寿礼。在而后的第九十三回中，临安伯与贾府请酒往来也甚勤。

贾府的世交中还有一门雾里看花的朋友，便是江南的甄家。小说中出现甄府，其实是为了用“真亦假来假亦真”来混淆视听的。那么，我们也只能从虚虚实实中，推测出甄府有哪些人物。

甄家是作为贾府的影子出现的。所以，贾府有个贾宝玉，甄府就有个甄宝玉；贾宝玉有祖母贾母，甄宝玉也有个祖母庇护着。甄宝玉的父亲是钦差金陵院总裁甄应嘉（真应假）。因为甄家是贾府的影子，甄宝玉的母亲同样也生有几个女儿。这就是在第五十六回中，甄府家眷到京，遣四个嬷嬷到贾府送礼问安的时候说起来，他家有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这几个女儿。而甄宝玉与贾宝玉的品行脾气都差不多，周围也都是丫鬟环绕。两个宝玉只在彼此梦中见过一回，便再无交集。

小说从前到后，都隐隐约约地提到过金陵甄家。譬如，甄府当年接驾四次的辉煌；甄府抄家时将财物寄存到贾府的事；甄府被抄败落后，他家的奴仆一个叫包勇的来投奔贾府，贾政收留了他。这个包勇自从到了贾府忠心护主，却被贾府奴才编排，后被打发到大观园看园子。而后在第一一二回，贾府合家上下送贾母的丧，因家里无人被贼偷的事件中，包勇表现颇为勇猛。

所有的叙述中，仿佛贾府即甄府，甄府即贾府。而作者也想达到这个目的。小说的虚幻感不仅在开头传说及神仙鬼怪一类的人物上，而且还在这个神秘的甄府里。

贾府朋友中第二类人物大多是贾政的清客门人，其他还有些平辈官员。清客门人这些基本上是趋炎附势之辈，其中当然就有小说的穿线人物贾雨村。这些人物在大观园建成后，题咏各处景致时，着力给宝玉当了回陪衬，让宝玉显示了自己诗词歌赋上的歪才，也让贾政开心了一回。这些日常陪贾政下棋聊天的清客门人还有：詹光、程日兴、单聘仁、王尔调、卜固修、胡斯来、嵇好古等人。这些人都帮贾政在修建大观园的时候出过力。单聘仁、卜固修在置办乐器行头、采买女孩子等事上出过力。詹光、王尔调就是在平时陪陪贾政下围棋（小说中称“大棋”）。其中王尔调还给宝玉提过亲事。这些清客的名字，曹雪芹写来也颇有意思。从他们的姓名中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清客身份。詹光：沾光也；单聘仁：擅骗人也；卜固修：不顾羞也；胡斯来：无事来也。

贾府的朋友中还有一班官场上交好的人士，他们分别是：杨提督、赵侍郎、杨侍郎、都察院、平安节度、梅翰林、李员外、庆国公。其中提到平安节度是在第六十八回，贾琏去拜访他，他不在，所以贾琏就耽搁住下了。这一住下，给了王熙凤摆布尤二姐的时间。而在王熙凤阴谋置尤二姐于死地的过程中，张华悔婚、上告、打通关节等地方，官场上的朋友都察院帮了不少的忙。

在第七十八回中，贾政带宝玉出去应酬，诸位给了宝玉不少东西。“王夫人一看时，只见扇子三把，扇坠三个，笔墨共六匣，香珠三串，玉绦环三个。”宝玉一一向母亲王夫人汇报说：“这是梅翰林送的，那是杨侍郎送的，这是李员外送的，每人一分。”“说着，又向怀中取出一个旃檀香小护身佛来，说：‘这是庆国公单给我的。’”

赵侍郎呢，在第二十九回贾母清虚观打醮时，来送过礼；杨提督呢，在小说中只提了下他太太。在第十二回，王熙凤把觊觎她美色的贾瑞整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病倒在床。贾瑞日益病重，医生说要吃“独参汤”救命。爷爷贾代儒无此经济能力，来求王夫人。王夫人让王熙凤找人参。王熙凤本心就不想给，就找了个借口说：“前儿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生昨儿我已送了去了。”拿杨提督的太太做借口，袖手旁观送了贾瑞的命。

贾府第三类朋友便是宝玉的朋友。宝玉性格随和，并无等级观念，因此他的朋友也是三教九流，各个层次都有。在宝玉的朋友圈里，交往较多的有蒋玉涵、冯紫英和柳湘莲。

蒋玉涵我们在上文介绍袭人时，已详细阐述，这里只简单回顾。蒋玉涵本是忠顺王府的头牌戏子，又名琪官，后在酒席上与宝玉结识，最后阴差阳错地娶了宝玉的侍妾袭人为妻。

冯紫英呢，他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儿子。曾经跟仇都尉的儿子打过一架，后就长了记性，不再生事，也因贾蓉媳妇秦可卿的病给贾珍推荐过医生。在第九十二回中，向贾母推销过珍玩：母珠、鲛绡帐、《汉宫春晓》与自鸣钟。而宝玉与蒋玉涵的结识，也是在冯紫英请客吃饭的宴会上。当时冯紫英邀请的人中，贾府除了宝玉，还有宝玉的表哥薛蟠。

在宝玉的朋友圈中，较为奇特的便是柳湘莲。在上文介绍尤三姐的时候已详细阐述过柳湘莲，这里也只稍做回顾。柳湘莲本是官宦子弟，但是酷爱串戏。英俊的外表，让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柳湘莲父母双亡，长辈中只有一姑妈。因此后来柳湘莲因听信谗言、怀疑尤三姐的忠贞而悔婚，就拿未禀告姑妈为理由。柳湘莲身边有一小厮叫杏奴。柳湘莲与宝玉、秦钟情意不薄。第四十七回中，宝玉在赖大家吃酒遇见柳湘莲，便托他到秦钟的坟上去看顾看顾，因为宝玉行动不自由。而柳湘莲并未等宝玉提醒，在此以前，就已经去修缮过秦钟的坟了。可见宝玉、秦钟、柳湘莲这些钟灵毓秀的男子之间有着真挚的友情。

当然，宝玉的朋友当中也有一些世家子弟，譬如在第二十六回中，薛蟠生日，把宝玉骗出来喝酒。席间薛蟠见冯紫英脸上有伤，以为他又跟人打架了。冯紫英说，自从以前打伤过仇都尉的儿子后，就不再打架，这个伤是打猎时被兔鹘捎了一翅膀。然后宝玉说：“怪道前儿初三四儿，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见你呢。……”可见，冯紫英这个冯世兄与沈世兄以及宝玉这个贾世兄是时常相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