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有权势的陪房

好，两府最有权势的管家仆妇介绍完了，接下来我们根据各房来看看陪房。上文我们已经介绍过陪房的身份。在小说中，有陪房的分别是邢夫人、王夫人和王熙凤。邢夫人身边的陪房是王善保家的和费婆子。这两位上文其实已经都介绍过。王善保家的在抄检大观园的时候上蹿下跳，企图报复平时小瞧她的晴雯一干人。但是她自己也遭到报应，抄检出自己的外孙女司棋的丑事。这里，王夫人为什么会让王熙凤请王善保家的一同抄检？其实是为了公正起见。这王善保家的其实是邢夫人的代表。那么根据我们上文介绍的彼此关系，可以归纳下：王善保家的、秦司棋、潘又安、秦显都是亲戚，而且都在荣国府的大房贾赦家当差。司棋是贾赦的女儿贾迎春的贴身丫鬟，潘又安是贾赦处的小厮。上文述及秦显本想进军厨房界，可惜没成功。这里司棋的母亲是王善保家的女儿，司棋的父亲是王善保家的女婿。其他关系详见下图。

邢夫人的第二个陪房是费婆子。在第七十一回中，是这样介绍费婆子的：“这费婆子原是邢夫人的陪房，起先也曾兴过时，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邢夫人，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凡贾政这边有些体面的人，那边各各皆虎视眈眈。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上文我们提到费婆子是因为在贾母生日那天，有看门的老妈子得罪了尤氏，而这个被王熙凤喝令要处罚的老妈子就是费婆子的亲家。这里我们可以发现，费婆子有儿子，有儿媳。而来求恳她通融的就是儿媳的妹妹。所以费婆子的亲家应该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给了费婆子做儿媳妇，而小女儿在大管家娘子林之孝家的指点下去替母亲求救了。

王夫人这边的陪房有周瑞家的、吴兴家的和郑华家的。后两家陪房只在第七十四回王夫人令王熙凤抄检大观园时，出现过一次。当时夜抄大观园的执行主子是王熙凤，得力助手便是周瑞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喜家的、来旺家的和王善保家的等几家陪房。我们知道，抄检大观园的原因是傻大姐在花园山石上捡到了一个春意香囊。这次抄检外面放出的风声是查贼，其实是有关风化。那么执行之人应该都是主子的心腹。所以，虽然吴兴家的、郑华家的只出场一次，但身份地位是摆在那儿的。

而王夫人身边最得脸的陪房便是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即周瑞的老婆，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在后四十回中还出现了一个干儿子何三。女儿已经嫁出去，嫁的丈夫就是贾雨村的朋友、古董商冷子兴。小说开篇交代贾府情况，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冷子兴就是周瑞的女婿。在第七回中，女婿冷子兴卖古董跟人打官司，让自己女人来求贾府。“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你看这个丈母娘多跩。周瑞的儿子也不见得争气，在第四十五回，赖嬷嬷来请贾母、王熙凤喝赖尚荣的贺喜酒时，问起来为什么要撵周瑞的儿子，王熙凤说：“前日我生日，里头还没吃酒，他小子先醉了。老娘那边送了礼来，他不说在外头张罗，他倒坐着骂人，礼也不送进来。两个女人进来了，他才带着小幺们往里抬。小幺们倒好，他拿的一盒子倒失了手，撒了一院子馒头。人去了，打发彩明去说他，他倒骂彩明一顿。这样无法无天的忘八羔子，不撵了作什么！”从王熙凤的描述中，可见周瑞的儿子仗着自己的老子娘，在贾府横行霸道。虽然后来经赖嬷嬷讨情，没被赶走，但是也挨了四十板子。周瑞的干儿子何三更加不像话，因干爹与鲍二吵架，何三就在里面闹事，后被主子打了一顿。那么，周家最八面玲珑的便是周瑞家的。首先，从她已经做了丈母娘，我们可以想见周瑞家的年纪不轻。所以在小说中，如果是与周瑞家的同为奴仆身份且年龄相仿的，就称呼她一声“周嫂子”，刘姥姥就称呼周瑞家的为“周嫂子”。而如果同为奴仆、年龄比周瑞家的要小很多，只达到周瑞家的儿女辈的年纪的，往往称呼周瑞家的为“周大娘”，例如平儿称呼周瑞家的就是“周大娘”。而刘姥姥也是从这个称呼中辨别出平儿不是主子，而只是个比较体面的丫鬟。那么主子叫周瑞家的是什么呢？我们在上文提到过，为了照顾尊卑和亲切程度，王熙凤、探春、林黛玉等一干主子都叫周瑞家的为“周姐姐”。这个“姐姐”其实是对主子奴仆的尊称，与年龄无关。

小说中对她的评价是：“周瑞家的虽不管事，因他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体面，心性乖滑，专管各处献勤讨好，所以各处房里的主人都喜欢他。”（第七十一回）她的势利、看碟子下菜的本事我们从几件事情中可以看出。首先，在第七回中，王夫人派周瑞家的到各处送宫花，周瑞家的到各处都闲话讨好，尤其是对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的女儿薛宝钗嘘寒问暖。这宫花，首先送给了薛宝钗，然后是迎春、司棋，接下来送给了惜春。小姐们都有了，接着便送给王熙凤。最后呢，才送到林黛玉处。而心性乖觉的林黛玉一语道破了周瑞家的势利：“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周瑞家的也无话好说。然后在上文我们提到贾母生日有看门老妈子得罪尤氏，到各主子处通风报信、小题大做的也是周瑞家的。而当司棋病中被撵出大观园的时候，司棋想跟园中姐妹告个别，周瑞家的都不许，还落井下石说：“你如今不是副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得你。”连宝玉都恨恨地说周瑞家的这些人：“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第七十七回）

难道周瑞家的一件好事都不做吗？也不是的。当年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的时候，就走的是周瑞家的门路。周瑞家的替她引见了王熙凤，然后才有刘姥姥几进大观园的后话。但是当时周瑞家的并非出自一片怜贫惜弱之心，而是一来当年周瑞与别人争买一块田地，刘姥姥的女婿狗儿出力很多；更重要的是，周瑞家的要卖弄一下自己的面子。

刚才我们说到在抄检大观园的得力助手中，除了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郑华家的、吴兴家的外，还有两家，就是来喜家的和来旺家的。她们是王熙凤的陪房。这两家陪房，来喜只在抄检大观园时出现过一次，显然来旺一家才是王熙凤的心腹。这可从几件事情中看出来。其一，当年秦可卿一死，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王熙凤带走的助手中得力的就有来旺媳妇。当时来旺媳妇要服侍王熙凤喝茶漱口，还要按照对牌领取呈文京榜纸札，忙得不亦乐乎。其二，王熙凤放高利贷获利，这件并不光明磊落的事，知晓的人不多，而帮王熙凤去收利息操办具体事宜的就是来旺媳妇。王熙凤干的第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由来旺参与帮助完成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有户张财主家有个女儿叫张金哥，估计是长得相当漂亮，自小就许配给守备之子。但是不料被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上了，要娶回去。那么张家得先退亲，但是守备家不肯。李衙内也不肯歇手，就较上劲了。这件事本来是李衙内硬拆别人姻缘，是理亏的一方。但是张金哥父母势利，硬要退亲，就来找门路，通过一个馒头庵的老尼姑花三千两银子要王熙凤打通关节，向守备家准备上诉的长官长安节度使云光打招呼。王熙凤一时逞能，就假托贾琏的意思，修书一封，让来旺去把这件事给办了。贾府威势，谁敢不买账？这亲当然就退了。王熙凤的三千两银子也落袋了。殊不知，这件事的结局是：多情多义的张金哥听到父母势利退亲，竟上吊死了。而守备之子听到未婚妻为自己而死，也不辜负一片情意，投水而死。就这样，王熙凤的一封信，要了一对有情有义的小儿女的性命。这里，王熙凤是不识字的，信要别人写，而且还要假传是贾琏的意思。这些阴损的活，都是王熙凤授意，由来旺去完成的。能够跟王熙凤沆瀣一气的，不是心腹是什么？

来旺参与王熙凤的秘密事还不止这件。在第六十八、六十九回王熙凤摆布尤二姐的故事中，来旺就充当跑腿的角色。王熙凤让来旺给尤二姐已退婚的前未婚夫张华银子，让张华告贾琏。但张华不敢，王熙凤又让来旺传话，让张华告来旺，这样把事情闹大，王熙凤就有由头来逼迫尤二姐。但在利用官府做中介，王熙凤与贾琏为争夺尤二姐之人展开的较量中，王熙凤一旦落入下风，就担心当时串通的事情被张华揭发，要让来旺去把张华打死。这时，“旺儿领命出来，回家细想：人已走了完事，何必如此大作，人命关天，非同儿戏，我且哄过他去，再作道理。因此在外躲了几日，回来告诉凤姐，只说张华是有了几两银子在身上，逃去第三日在京口地界五更天已被截路人打闷棍打死了。他老子唬死在店房，在那里验尸掩埋”。（第六十九回）这样，来旺的一番谎话骗了王熙凤，救了张华父子。

来旺夫妇对王熙凤是忠心耿耿，王熙凤对这对夫妇也不薄。来旺夫妇有个很不成才的儿子，不仅模样长得不怎么样，而且年纪轻轻就狂赌滥嫖。但是这个小子看上了王夫人房中的彩霞，要讨来做老婆。这件事情，连下人林之孝都觉得不妥，曾劝过贾琏不要管这件事。彩霞父母本也不愿意，更何况彩霞本人了。但是来旺夫妇求着王熙凤，王熙凤亲自做媒，硬把这件事做成了。王熙凤算是对得起自己的陪房，就是苦了彩霞一辈子（这段情节在上文介绍相关人员时，已经从不同角度阐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