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神号与广东米艇
——两个世界、两种文明的生死对决

据《旧唐书·李皋传》载，唐代李皋设计的桨轮船“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最早设计出明轮船（也叫桨轮船）的中国，在近代却遭遇了尴尬与悲凉的一幕：发明了蒸汽机的英国人将蒸汽明轮船开进了珠江口，炮轰大清战船，攻克穿鼻要塞，侵占香港。此间，一个并不重要的角色——复仇女神号（HMS NEMESIS）在历史舞台上频频亮相。

复仇女神的希腊语原意是“愤怒的人”，任务是追捕并惩罚那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无论罪人在哪里，她们总会跟着他，使他的良心受到痛悔的煎熬。在古希腊与古罗马神庙中可以看到其长有翅膀、一手持剑的形象。不过，大清与英国在鸦片战争前并无仇恨，大清皇帝甚至弄不明白英国在哪里，一切皆来自英国殖民者贪妄的扩张之心。

1840年秋，道光皇帝将林则徐革职，任琦善署两广总督兼海关监督。此时，英国在华代表懿律已因病辞职，堂弟义律（Charles Elliot）接任其职与清廷交涉通商。1841年1月6日，道光皇帝收到琦善第三份奏折后，下令：“逆夷要求过甚……即当大军挞伐……逆夷再或投字帖，亦不准收受。”龙颜不悦，逆夷也不悦。1月7日上午，未及圣旨到广州，义律利用琦善裁撤海防和谈之利，悍然派出7艘军舰、4艘轮船和10余只舢板，载英军与印度兵1500余人，突袭虎门外的穿鼻洋。

珠江的入海口，东岸有香港，西岸有澳门，再向内是两个海角守护的穿鼻洋，东岸为东莞的沙角，西岸为顺德的大角；两角相距30里左右，为虎门外的第一道锁钥。早些时候，琦善怕与英军生是非，在海口处撤下守军，大角、沙角两炮台仅有数十兵力驻防。虎门形势紧张后，才由副将陈连升率兵600余名，临时加强两个炮台的防御。

《东印度公司复仇女神号汽船在广州河（珠江）摧毁中国战船》

从当年英军海战地图上所标注的舰名来看，参加穿鼻洋海战的都是载炮20—40门的护卫舰、巡航舰级别的小型战舰。战斗由印度马德拉斯土著步兵第37团陆军少校伯拉特统一指挥，他将舰队分为两个支队：东边，英军出动三艘军舰攻打沙角炮台（亦称穿鼻炮台），三舰为装备26门火炮的加略普号、装备20门火炮的海席新号和装备20门火炮的拉呢号；西边，英军派出四舰攻击大角炮台，分别为装备26门火炮的萨子兰号、装备44门火炮的都鲁壹号、装备20门火炮的摩底士底号和装备20门火炮的哥伦拜恩号。

此战，复仇女神号只是东路进攻沙角炮台助战的小角色，因其是第一艘绕过好望角并抵达中国的蒸汽明轮，也是蒸汽明轮船首次在海战中亮相，所以，许多当年的海战画中都有它独特的身影。最早见于报端的是英国随军画家的战场速写《东印度公司复仇女神号汽船在广州河（珠江）摧毁中国战船》，刊于1842年11月12日出版的《伦敦新闻画报》上，后来它还被制成油画，广为流传。

需要指出的是，这幅画经常被误认是表现1839年11月3日关天培击退英国舰队的“穿鼻之战”。实际上，此画右侧的复仇女神号在1839年11月23日才下水服役，1840年6月刚刚从其服役的东印度公司调来参战，它不可能参加1839年的“穿鼻之战”。

画面右侧冒着巨大蒸汽的复仇女神号，此时参加的正是1841年1月7日的穿鼻海战。此战，复仇女神号由威廉·霍尔中尉指挥，由于船两边装有巨大的桨轮，船舷已没有更多空间装炮，仅装有7门炮。虽然如此，作为辅助战船参战的复仇女神号凭借动力上的优点，灵活机动地炮击大清战船。英军文献称，复仇女神号在战斗中接连发炮击中清军战船，引起船上威力巨大的爆炸。它从一个侧面证明，画中央巨大的爆炸场面并非艺术夸张。

那艘被炸断双桅的大清战船原为广东运米船，也称“米艇”。广东水师发现该船型吃水浅、速度快，清初就已采用其作为战船。这些战船上配有火炮，但多为实心弹，破坏力不强，无法对抗英军舰炮和蒸汽明轮船的爆炸弹轰击。这是东西方两个世界、两种文明的生死对决。

胜负很快见了分晓，海面上的清军战船不久就被英国军舰打败，随后，复仇女神号等几艘蒸汽战船载着海军陆战队，由汉奸引领从沙角炮台侧后登陆。由于清兵大多守在炮台周围，侧后要隘和山顶兵力薄弱，炮台又受到英舰火力压制，敌军得以绕到山后抢占了制高点，然后居高临下俯击炮台。守兵两面受敌，伤亡甚众。英军冲进炮台，陈连升父子领兵拼杀，先后壮烈牺牲。沙角炮台失守。

同时，大角炮台也受到英军舰炮猛烈轰击，清军千总黎志安虽负伤多处，仍指挥士卒将未损的14门大炮推翻，落入海中，然后突围而出。大角炮台失守，泊于三门口的10艘清军战船也被敌舰炮火击毁。

1841年1月20日，义律单方面公布与琦善谈判的议和草约，即所谓《穿鼻草约》，1月26日义律私自派英舰硫黄号在香港水坑口登陆，强行占领了香港。事后，道光皇帝以琦善擅自割让香港，令锁拿解京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