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获宝伏邪魔

孙悟空被银角大王用搬山魔法压住，无法脱身去救师父，急得泪如雨下。幸得土地、山神和五方揭谛解救。这时，山坳里突然冲出一道霞光^[1]，土地急忙对悟空说：“大圣，那是妖魔的宝贝放光，想是有妖精拿宝贝来降你。”悟空道：“来得好！你们先回去吧，我老孙自己去拿妖怪！”众神腾空而去，悟空便摇身一变，变成个老道士，穿一件破道衣。

不一会儿，精细鬼、伶俐虫两个小妖到了。悟空悄悄把金箍棒伸开，两个小妖没防备，扑通一下，摔了个嘴啃泥。小妖刚要骂，悟空笑道：“小道童见我这老道人，跌个跤算作见面礼吧。”小妖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神仙？”悟空道：“我是蓬莱山来的。今日到你山上，要度一个成仙悟道的好人。哪个肯跟我去？”两个小妖抢着要跟去，悟空明知故问道：“你二位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

小妖便把如何捉住唐僧，大王又如何吩咐用宝贝去装孙悟空的事细说了一番。悟空听完说：“那猴子有些无礼。我认得他，我也有些恼他，我与你同拿他去，就当与你助功。”

小妖说：“师父，不须你助功，大王叫我两个拿宝贝来装他的。”精细鬼举起红葫芦和玉净瓶说道：“只要把我这宝贝的底儿朝天，口儿朝地，叫他一声，他若应了，就装在里面，贴上一张‘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他就一时三刻化为脓了。”

悟空听了，眼珠一转，伸手到背后，拔了一根毫毛，捻一捻，叫：“变！”即变作一个一尺七寸长的大紫金红葫芦，自腰里拿将出来道：“你那宝贝，最多能装千把人，我这宝贝，连天都能装在里面哩！”小妖又惊又喜：“老神仙，要真的能装天，我们用这两个和你换。”悟空便低头念咒，召唤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神：“快去与我奏上玉帝，将天借给老孙装半个时辰，若不答应，我就打上灵霄殿去。”玉帝听了日游神的启奏，怒斥道：“这泼猴头，出言无状，天是能装的吗？”话音刚落，哪吒三太子闪了出来，禀奏道：“万岁，这好办。请降旨意，往北天门问真武借皂雕旗，把那日月星辰遮住，哄那妖怪，只说装了天就行了。”

哪吒三太子去北天门借旗，日游神急忙告诉悟空，悟空抬头看，天空中祥云缭绕，回头对小妖说：“我要装天了，你俩仔细瞧着。”把手中的假葫芦向上一抛，那葫芦飘飘荡荡，往天上飞去。南天门上，哪吒太子把皂旗呼啦啦展开，将日月星辰遮了个严严实实，晴朗的天空立刻变得漆黑。

两小妖见状大惊失色，两手乱摸，哀求道：“罢了，罢了，老神仙，放了天吧，不是好玩儿的。”悟空见他们相信了，这才念动咒语，哪吒把旗卷起，露出日光，又是晴空万里。精细鬼交了葫芦，伶俐虫拿出净瓶，一齐儿递给悟空，悟空却将假葫芦递与小妖。两个小妖抢着看葫芦，悟空趁机跳到空中。精细鬼说：“我们也来装装天试试看。”把葫芦往上一抛，砰地就落下来，小妖慌了，又抛起来，抛一回，掉一回，急得他俩胡乱念咒语。正嚷着，孙悟空在半空里听得明白，看得真实，将身一抖，把那变葫芦的毫毛，收上身来，弄得那两妖四手皆空。小妖吓得到处找，都去地下乱摸，草里胡寻，翻袖子，摸腰间，哪里还有？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说不出半个字来。小妖无可奈何，只好回去禀奏大王，悟空变只苍蝇，悄悄跟着。

两个魔头，正在饮酒，听小妖说了事情经过，气得暴跳如雷，两小妖吓得不停磕头告罪。银角劝道：“大哥息怒，被孙悟空骗走两件宝贝，我们还有三件，定能拿住他。现在七星剑与芭蕉扇在我身边，幌金绳在压龙山压龙洞老母亲那里收着哩。”于是，叫过常随的伴当^[2]巴山虎、倚海龙两个小妖来，吩咐道：“你二人快到老奶奶家，说请吃唐僧肉，再请她带着幌金绳来拿孙悟空。”

巴山虎、倚海龙出了洞，一阵狂奔，哪知悟空在旁听得一清二楚，早盯在巴山虎身上。到了一个黑林前，悟空现了本相，取出金箍棒，轻轻一扫，打死两个小妖，藏在路旁深草丛里。然后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个巴山虎，自身却变作个倚海龙，假扮两个小妖，去那压龙洞请老奶奶。

到了压龙洞前，大声吆喝道：“开门，开门！我是平顶山莲花洞里差来请老奶奶的。”一个女妖把悟空带了进去，只见正当中高坐着一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妖婆。听说请她去吃唐僧肉，喜滋滋地说：“好孝顺的儿子！”于是便叫了两个小妖抬轿子，赶往莲花洞。走了五六里远，悟空便找了个机会，一棒一个打死了抬轿的小妖和老妖婆，然后在老妖婆身上搜出幌金绳，揣在怀里。悟空自己变成老妖婆，又变出巴山虎、倚海龙和两个抬轿的小妖，重新上路去莲花洞。两个魔头带着大小群妖，都来跪接，悟空学着老妖婆的样子说道：“我的儿，快快起来。”刚说完，就听见房梁上扑哧一声笑，原来八戒、沙僧被吊在房梁上。八戒对沙僧说：“我们只怕是奶奶来了，原来不是奶奶，是弼马温来了。他一弯腰，猴子尾巴就露出来了，我比你吊得高，看得清。”

这时，下面魔头说：“母亲，孩儿拿得东土唐僧，不敢擅吃，请母亲来一起吃了延年益寿。”悟空故意说：“我儿，唐僧的肉我倒不吃，听见有个猪八戒的耳朵甚好，可割将下来整治整治我下酒。”八戒听见慌了道：“遭瘟的！你来为割我耳朵的！我喊出来不好听啊！”这时，门外又撞进来几个巡山的小妖嚷道：“大王，祸事了！老奶奶被打死在半路了。”魔头立即醒悟过来，不容分说，擎起七星宝剑朝悟空砍来。说时迟，那时快，悟空将身一晃，只见满洞红光，悟空却不知去向。两个魔头追出洞，悟空已经在云端里，银角立即腾云而上，两个便在半空中拼杀起来。

两个好似棋逢对手，难分高低，悟空便一只手使棒，架住他的宝剑，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幌金绳向银角一抛。绳子虽然套住了银角，可是他有松绳咒，一念咒，绳子就松了，反将绳子套住悟空，又从他身上搜走红葫芦、玉净瓶，才牵着悟空回到洞里。悟空被拴在柱子上，八戒笑道：“哥哥啊，耳朵吃不成了！”悟空不理他，趁着没人的空儿，脱身出来，变成个小妖，又拔了一根毫毛变了个假身拴在那里。蹿出洞外，现了原身，高叫道：“妖怪，者行孙来了。”两个魔头听说大惊：“拿住孙行者，又怎么有个者行孙？”出洞一看，果然与孙悟空一模一样，便说道：“我叫你一声，你敢应我吗？”说着，掏出葫芦。

悟空心里盘算，我的真名叫孙行者，假名叫者行孙，假名应该不怕装的，便忍不住应了一声，没想到仍然被装进了葫芦。葫芦里一片乌黑，悟空把头往上一顶，哪里顶得动。悟空便故意叫道：“哎呀，脑袋化了！”过了一会儿又叫道：“娘啊！连腰节骨都化了！”一边说，一边变成个小飞虫。银角听了，就揭开盖子来看，刚一打开，悟空就嗖地飞出去了，打个滚，又变作个倚海龙站在一旁。

两个魔头又开始喝酒，银角顺手将葫芦往旁边一递，悟空变的倚海龙便上前伸手接住。趁着两个魔头推杯换盏的当儿，悟空拔根毫毛变个假葫芦，把真葫芦调了包，银角稀里糊涂，揣起了假葫芦。悟空溜出洞外，现了本相，厉声高叫道：“妖怪，开门，行者孙来了。”两个魔头胆战心惊，银角便又拿起了葫芦，可这次他叫破了喉咙，那行者孙就是装不进去。

悟空也掏出葫芦，叫声“银角大王”。妖怪不防备，刚应了一声，立刻被吸了进去，被悟空贴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奉敕”的帖子。金角吓得魂飞魄散，放声大哭，洞中众妖也齐声痛哭。

悟空继续在洞外叫骂，金角带着芭蕉扇和七星剑，点起三百多名小妖，要和行者孙决一雌雄。

两个便在洞门外厮杀开来，直打得惊天动地，天昏地暗，悟空又使出身外身法，拔出一把毫毛，变化出无数个孙悟空来，将小妖们赶得七零八落，把金角打得东逃西窜。

金角急了，取出芭蕉扇，往东南方向呼啦的一扇子，平白地扇出火来。悟空见此也心惊胆战，急忙四处藏身。

悟空闯入莲花洞，想救师父，却见一道金光，仔细一看，竟是羊脂玉净瓶放光，赶紧收在身上，躲了起来。

金角以为悟空被烧死了，熄了火回洞。只见洞内外横着不少小妖的尸体，想起银角的惨死，不禁又大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倚在石案边昏昏睡去。^[3]孙悟空见金角睡着了，便轻轻地走上前拔了扇子就跑，没想到扇柄儿刮着妖怪的头发，惊醒了金角，又是一场恶斗。打着打着，魔头渐渐落了下风，天色又渐晚，只得败下阵来，逃往西南方的压龙洞去了。

金角到压龙洞搬来救兵，却很快被孙悟空打败，只得狼狈逃窜，突然听见有人大叫“金角大王”，妖怪还以为是自家败残的小妖呼叫，就回头应了一声，只见白光一闪，被吸进了瓶中。悟空赶紧闯入莲花洞里，救下唐僧与八戒、沙和尚来。师徒们收拾了行李马匹，奔西找路。刚走几步，就遇到了太上老君。老君说：“葫芦是我盛丹的，净瓶是我盛水的，宝剑是我炼魔的，扇子是我扇火的，绳子是我一根勒袍的带。那两个怪，一个是我看金炉的童子，一个是我看银炉的童子。”悟空骂道：“你这老倌儿，纵放家属为邪，该问个钤束^[4]不严的罪名。”老君道：“不干我事，是菩萨问我借了三次，送他在此托化妖魔，看你师徒可有真心往西去也。”

悟空只好交出五件宝贝给太上老君，然后继续保护唐僧去西天。

智慧小锦囊

孙悟空好不容易骗到了宝贝幌金绳，结果不懂得使用的诀窍，不仅没捆住妖怪，反而被妖怪捆住，被搜走了之前好不容易骗来的另两件宝贝。在没有完全掌握某项技能之前，不要轻易使用，否则很容易得不偿失，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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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霞光】多指太阳初升和将落时从云罅或云层中透射出来的日光。

[2] 【伴当】随从的差役或仆人。

[3] 【金角以为悟空被烧死了，熄了火回洞。只见洞内外横着不少小妖的尸体，想起银角的惨死，不禁又大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倚在石案边昏昏睡去。】分析：金角和银角虽然是妖怪，但是他们身上也不乏普通人的情感和习惯。

[4] 【钤束】管束，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