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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门试图尾随费比乌斯之后又过了几周,费比乌斯在长长的餐桌上给她上午餐。这顿饭比平时要丰盛,全部都是海鲜:安康鱼汤、海带沙拉、酸橘汁腌章鱼、填满蟹肉和鲜贝的鱿鱼。卡门一边吃着海鲜、品着美酒,一边读着《海边的房间》。两个版本对比之下,她发觉最后一章中至少有3页在英文译文中被删除了。

她来回翻阅书本、查看字典,如此地投入,竟然没有注意到费比乌斯端来了一盘填满山羊奶酪的杏子、一只酒杯和一瓶酒。他站在餐桌的另一端望着她。只见他一改往日的一身雪白,穿着一件双排扣蓝色西装,里面是一件蓝色衬衫配一条淡蓝色领带,这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谢谢你,”她说,“真是美味可口。”

“我可以坐下吗?”

他又让她吃了一惊,这不仅是因为他破天荒第一回想和她共进午餐,还因为他是在用英语问她。

“当然可以。”她说。

他放下酒杯和酒瓶,拉出一把椅子。“这是宅子里年份最久的红酒。一瓶福斯蒂诺酒庄的里奥哈酒[1]。”他给她斟满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讲英语了。”她说。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很怪。

“我从没说过我不讲。我是说我讲的语言已经够多了。我需要和你谈谈。”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看到你已经快读完这本书了。”

“没错。”

“你已经注意到这两个版本的页数大致相同,最后一章则不然。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正在努力读完原作。”

“我会帮你省点儿时间,再补充几件你应该知道的事。你读了她所说的巴斯克人的起源吧。”

“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译者删减了译文,她本人是一个巴斯克人。删减的原因是怕泄露长期以来保守的秘密,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这么说你也是巴斯克人。”

“我初来乍到的时候并不知道。回顾我自己的生活,我应该早就想到才是。我的父亲不讲巴斯克语。他是在远离巴斯克地区的马拉加长大的,但他是一个巴斯克人。他是一个孤儿,婴儿时就被一对西班牙夫妇收养,所以他自己并不知道。我发现他的亲生父母死于多诺斯蒂亚,也就是我们所称的圣赛瓦斯蒂安的一场大火。”

“译者不得不删除的那部分讲的是什么?”

“某些巴斯克人死两次的事。”

“什么?”

“正如克劳丁所言,那些沿海巴斯克人的后裔是两栖人。他们停止了陆地上的生活之后,就会完全变成海洋生物,时限是一年。然后他们就彻底死亡了。转换之日到来时,他们自会知晓并做好准备。只要是全天候能在水里,而不是每天8个小时,他们会很享受这一年的生活。”

卡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不相信吗?”费比乌斯问。

“真想不到。”

“你的曾祖母详细描述了这个过程。她自己也会经历这个过程,”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母亲同样如此。”

“你在说什么?”

“你的母亲不是淹死的。她并没有火化。”

“你骗了我?”

“这是她要求的。”

“所以她撒了谎。”

“你赶来参加葬礼之前,她离开了这儿——从水路。”

卡门把书推到一边,倾身凑近他。“那是一年前了。”

“对。现在她真的走了。我很抱歉吓着你了。我本来打算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的。”

“那是什么时候?”

“在水上的某一天,驾帆船之际,”他平静地说,“可是眼下我别无选择。该我自己做准备了。今天我要走了。”

“就像那样吗?”

“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我们有更多时间。通常都像这样。我已经活了一百岁了。我会再多活一年。”

“你才68岁。”

他笑了笑。“请相信我,我这辈子比68岁长。你们全家都对我很好。现在我要回到我们的发源地了。”

“巴斯克地区?”

“不是。比那早。比加的斯还早,”他停顿了一下,“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你所说的这些,但我不明白。”

“这都是真的。”

卡门喝了点酒。“所以说这也将会发生在我身上。那就是你是想告诉我的。”

他点了点头。“那要在你过完漫长的一生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