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循环经济的动力机制

循环经济自20世纪末在我国首次提出来以后，经过短短的几年的试点示范，现在已经成为举国上下、各行各业乃至社会各界的共同话题，并引起了强烈反响和积极回音。在政府层面上，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都把发展循环经济作为“十一五”规划的重要内容，并且在全社会倡导建立资源节约型和环境友好型社会；在企业层面上，相当一部分企业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也纷纷举起了发展循环经济，建立循环型企业的大旗；在社会层面上，民众从自己的切身感受和实际利益出发，对发展循环经济，建立环境友好型社会有着强烈的诉求和希望，并通过实际的购买行为和消费行为表达对循环经济的支持。

上述三个层面的合力推动着我国循环经济事业以令人惊奇的速度向前发展，形成了一片生机勃勃、蔚为壮观的景象。这一方面表现在我国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另一方面也显示了发展过程的紧迫性和艰巨性。通过相关文献的检索和对部分地方发展循环经济的实践观察，在循环经济发展轰轰烈烈的表象背后，存在一定的隐忧，那就是无论在认识上还是实践上，人们大都对发展循环经济的理念和技术给予了充分甚至过分的肯定，而对循环经济的发展动力及动力机制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循环经济的若干意见》、从“加大对循环经济投资的支持力度”、“利用价格杠杆促进循环经济发展”和“制定支持循环经济发展的财税和收费政策”等三个方面作出了规定，既说明了发展循环经济需要一定的条件，同时也为循环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政策保障。但从经济系统运行的客观规律考虑，仍然有必要对循环经济发展的动力机制给予研究。

从本质上看，循环经济是一种全新的发展模式，是一个包括与技术、生态、社会等因素相结合的复合系统。系统论原理指出，任何系统的良好运行和发展演进，都必须获得足够的动力和科学的动力机制。

动力机制的内涵和优化。动力机制是指循环经济系统运行演进过程中的动力获取及其作用方式，亦即指循环经济各相关因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进而形成推动系统发展前进动力的过程。因此，一般而言，动力机制应包括动力的形成、动力的传递和动力的作用等环节。

（1）经济利益驱动机制。循环经济寻求的是资源环境系统与社会经济系统的协调。资源环境被纳入分析框架，但是资源环境的公共物品属性使其存在很强的外部性，从而造成市场失灵，因此，缺乏切实有效的市场激励和利益驱动机制，成为制约循环经济发展的首要因素。我国现行环境手段仍以政府行政性干预为主，实际操作中对企业污染环境行为的监管力度较小等。企业进行环境保护的压力不足；制定的资源伦理和排污收费标准偏低。清洁生产对企业技术进步、提高劳动生产率和经济效益、降低生产成本等方面的作用尚未充分体现，企业缺乏实施清洁生产的经济动力；同时，由于缺乏对企业经济效益与生态效益以及个体对整体贡献的综合评价体系，循环体系中的主要环节企业，尤其是以废料为原料的下游企业，其效益得不到充分体现，企业运行缺乏主动性和积极性。另一方面，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时期，保护环境与经济发展成了两个在现实中相互冲突的目标。尤其是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地方政府，在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长远利益和近期利益、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权衡中，发展经济的迫切性以及环境影响的滞后性和外部性使得他们较倾向于后者。而单纯强调GDP环节的评价标准，使欠发达地区政府往往以牺牲环境来换取经济的增长。

发展循环经济的主体从根本上说应该是企业。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经营的主要目标是追求利润最大化。于是它们就会根据成本收益核算的结果进行抉择，往往是那些低能耗、高效率的技术和项目会成为企业选择对象，而那些高消耗、低效益的技术和项目会逐步被企业抛弃。这就是循环经济产生和发展的利益基础，只有当循环经济能给企业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降低成本或增加收益）时，企业才有足够的动力去发展循环经济。

废弃物利用是一种美德，但废弃物还原成可利用的二次资源需要支付成本。当投入大于产出时，资源再生工作便很难开展，只有将废弃物资源化工作转化成一种经济行为，使循环经济符合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才能有持久的动力。

生态工业园区的建立，会带来成本的降低和污染量的减少，只有当园区内整个产业链中的每一个企业都具有较高的生产水平和市场竞争力时，才能保证物质流、信息流和能量流顺畅的流动。当某一行业的技术不能满足保证企业正常赢利的要求时，这一行业在园区内就会枯萎甚至消失，生态园区内某一行业出现问题，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其他优势产业的发展。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原材料输入或产品输出运输成本的增加，运输费用低是生态工业园的经济优势之一，缩短了运输距离不只降低了运输成本，也增加了安全系数，减少了能源消耗，降低了污染排放量。但是，生态工业园的建立并未包括循环经济的全部内容，生态园区至少需要一个原料的入口和产品的出口，而且也很难实现绝对的零排放，这就涉及区域内的协调发展和区域间的资源互补及废物处理的资源再生工业的建立。

建立企业共生协作关系，构建循环产业链网，要求具有一定规模的企业群，且生态链网上游企业具有较强实力。目前，我国很多地区尚未形成一定的产业规模，有实力的大型企业较少，缺乏形成循环产生体系的基础，就区域角度而言，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发展的区域性差距，使各区域的产业基础存在巨大差异，经济发达地区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产业集群，有能力承担循环经济发展初期的各种经济成本，而欠发达地区企业耗量较少，没有建设循环产业体系的基础，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对企业的环保要求的提高，使企业成本增加；而欠发达地区为了吸引资金，促进地方经济发展，提高地方民众收入水平，在环保等方面的要求较低。这些高污染企业开始向环保成本较低的欠发达地区转移，这进一步阻碍了欠发达地区的循环经济产业基础的形成。

我国的资源再生工业起步较晚，还没有形成一个产业，资源再生企业经营规模小、效益低，2002年我国再生资源利用总产值约100多亿元人民币，同期日本已经达到480000亿日元，约合30000亿元人民币，是我国的300倍。

循环经济需要相应的绿色技术载体，主要包括污染治理技术、废物利用技术、清洁生产技术、产业链接技术以及大量的信息管理和决策支持技术。目前，很多技术问题尚未突破或缺乏经济适用性，例如产业链接技术。循环产业系统通过成员间的链网结构使资源和能源达到有效利用，但是在这样的共生系统中，任何企业的经营活动都可能受到相关成员的制约和供应链的影响。一旦其中一家企业生产不能正常运行，则可能波及到上下游企业，甚至整个产业链网的稳定和发展。而适应产品多变性和解决系统不稳定及产业链接技术的缺乏，使产业系统的运行面临刚性约束^[32]。

技术在建立循环经济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成本是决定循环经济体系能否建立和正常运行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资源再生企业本身需要有先进的技术和一定的规模才能获利和生存，其原材料很难全部就地取得，加之资源再生企业所需要的原材料是生产或生活废弃物，有些还是有毒有害物质，其运输过程中要增加安全设施和防范措施，运输成高于普通物资，其运输所需时间越短、成本降低，也越安全，这些问题需要有针对性地解决。

但是循环经济表现出的效益是多种多样的，有长期的、有全区域或全社会的即外部经济性，而企业的目标可能是短期性的和局部性的，于是就会产生一定的利益冲突，从而难以构成循环经济发展的足够动力。此时就需要政府通过各种政策进行协调和激励，使企业有足够的利益动机去发展循环经济，而不是只通过简单的行政命令强制推行。

（2）社会需求拉动机制。大致分为社会成员的个体需求和政府代表社会的总体需求。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人们追求生活质量的提高和生态环境的改善，也逐渐成为一种自发和自觉行动。一方面他们要求产品更优质、更安全、对环境污染更少，这就对企业构成了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他们自身也会逐渐改变消费习惯、节约资源、减少浪费。从社会层面上讲，政府作为代表公众利益的组织，有责任、有义务，也有动力去倡导和实施节约资源、污染少而有益于环境的经济行为，这样可以为政府树立良好形象，从而增加政府的执政收益。

“绿色消费”是社会生活领域的循环经济，其内涵较为宽泛，不仅包括绿色产品，还包括物资的回收利用、能源的有效使用、对生存环境以及物种的保护等。实现全社会各层次主体的思想意识和行为方式的转变，建立“绿色消费”理念，是发展循环经济的内驱动力。

（3）技术进步推动机制。要实践循环经济的3R原则，都离不开技术进步的支撑，通过技术进步，改进工艺、再造流程，合理布局企业和产业，以减低资源消耗，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少废物排放及其对环境的污染，从而达到循环经济的基本目标。科学技术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推动工厂内部的循环经济的发展，一是采用先进的生产技术，提高资源利用率，力求以最少的资源消耗创造最大的经济效益；二是改进设计，采用先进的工艺技术和设备，延长生产品生命周期，实现生产的全过程控制，最大限度地降低污染的产生量；三是开发适宜技术，进行资源综合利用。

循环经济的另外一个层次，则是以在工厂内部推行清洁生产为基础。此外，打造品牌、开创市场、组织研发、使产品保持长久的生命力，使资源在生态工业园区内进行综合利用更具有竞争力，这时需要的不只是先进的生产技术，还包括先进的系统工程技术、信息控制技术、规划技术等。

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早被经济学界所严格证明，但由于循环经济涉及的因素更多，更复杂，因此技术进步的作用机理和作用程度也更加奇特，有可能是完全的技术创新，更有可能是对现有适用技术的巧妙组装与集成，总之，依靠技术进步必然会对循环经济产生难以估量的推动作用。

（4）区域间合作的协调机制。区域内的协调发展非常重要，经济发展更需要区域间的优势互补和共同发展。多年来我国习惯于将行政管理与经济管理紧密结合，行政区划与经济区域重叠，经济增长形态基本上为点状拉动，形成了一个个以小的行政区域为中心的小而全的经济集合体，大区域范围内系统等级分工不明确，产业链短，物流规模小，不能实现功能互补，运行效率低，发展成本高，有时还会出现地方保护主义。解决区域间协调机制也是发展循环经济的动力之一。

（5）循环经济需要先进的、规模化的自然资源产业的支持。将区域性的污染治理与资源再生相结合，进行废物的回收处理、再加工，形成再生资源，是循环经济的一种形式，或者说二次开发；建立生态工业园区也是循环经济的一种形式，侧重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这两种形式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技术水平越先进，生产工艺越多样，生态工业园区内各生产企业原料、产品、副产品所组成的生态链就越长，但出于技术水平约束的生产成本的考虑，生态工业园区也很难做到绝对的污染零排放和所有原材料利用效率都达到100%。因此需要一个以废弃物回收利用为主的再生资源产业，可以为社会减少废弃物的排放量，创造环境效益，减少一次性开发的自然资源量，同时还可为社会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

由于废弃物种类很多，分类处理和提炼回收需要很大的设备投入和科研投入。再生资源产业在尽可能条件下实现规模化经营才能实现赢利，规模化经营主要包括：回收系统规模化，保证原材料的供应；加工处理规模化，保证生产成本较低；销售专业化和规模化，保证销售渠道畅通和较高的生产设备运用率，还需要有高效的运行机制与协调机制，以保证再生资源与再加工的衔接。

（6）需要与市场机制有机结合。需要研究制定培育废弃物再生资源化产业的法律和政策，需要全体公民自觉选择有利于节约资源、保护环境的生活方式的消费方式，更需要企业行为的介入，在政府优惠的税收和信贷政策支持下，循环经济应与市场经济有机结合，如果在产品质量相同的条件下，使用再生资源（二次性开发的资源）低于自然资源投入价格，再生资源一定会成为抢手货。可以看出，在市场规律的作用下，技术和成本因素将成为构建循环经济的瓶颈因素^[33]。

（7）政府支持的促进机制。新制度经济学家认为，政府既是经济增长的关键，也是导致经济衰退的根源，这就是著名的“斯诺悖论”。由于循环经济涉及面广、公益性强、影响巨大而深远，从观念到习惯和行为、从生产到流通消费、从个人到企业和社会，都将与循环经济发生多种多样、或疏或密的关系，因此交易成本很高。通过政府介入可以显著降低这种交易费用，从而促进循环经济快速发展，这就是政府支持的促进机制。

政府对循环经济的支持方式多种多样，包括直接投资兴建影响深广的循环经济项目；对资源和要素进行价格管制，迫使当事者节约资源；对符合循环经济思想原则的企业行为和个人行为给予财政补贴或税收优惠等。这些政策支持只要以适当的方式实施，并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就能有效促进循环经济的发展。但是，必须注意的是政府对循环经济的促进作用始终是有限的，而且是有边界的。一旦超出边界，不仅不能发挥积极作用，反而有可能产生消极影响。

上述几种发展循环经济的动力机制不是相互孤立、独自发挥作用的，只有当几种机制相互配合、共同发挥作用时，对循环经济的巨大推动力才能清楚地显示出来。例如，当企业面临短期低利润水平困扰，从而表现出发展循环经济缺乏动力时，可以通过政府的价格或财政支持机制，还可以通过需求拉动机制去激发企业的动力促进循环经济的发展。

动力机制不是自生、自发的，需要一个不断培育和优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政府和企业都责无旁贷。政府一般应从政策引导、制度约束、监督管理等方面去营造适当的动力机制；企业则应该从塑造共同愿景，追求长远目标，担负社会责任等方面去培育相应的动力机制。一个没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是不可能有足够的动力去发展循环经济的。相应的，如果没有适当的制度与法制环境，经济主体也不可能有动力去追求循环经济的^[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