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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画中的大航海
1.12.3 青花瓷引起的艺术公案
青花瓷引起的艺术公案

——《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惠斯勒 1864年

美术史上还没有哪一幅画与一个固定的房间如影随形,画走到哪里,那个房间就移到哪里,甚至从大洋这一边搬到另一边。这个奇迹,由一位顽劣的美国画家所创造,他叫麦克尼尔·惠斯勒(McNeill Whistler)。

惠斯勒早年肩负着父母的期望,进了西点军校,因天性顽劣,不久就被学校斥退,于是美国少了一位职业军人,世界多了一个顽劣艺术家。此时,伦敦、巴黎的一群画家正酝酿着基于向东方学习的西方艺术革命,惠斯勒跨越大洋一头扎入了欧洲艺术漩涡。

18世纪影响西方世界的“中国风”,到了19世纪仍没有消退的迹象。1862年,巴黎甚至开设了一家叫“中国门”的东方艺术品商店,惠斯勒在这里看到了日本的葛饰北斋、安藤广重的浮世绘作品,那强烈的对比、简洁的结构和精美的线条深深吸引了他。同时,他开始大量收集中国物件,睡的是中国床,用的是青花瓷,墙上贴满折扇画。1863年至1865年,可以说是惠斯勒的“东方年”,他创作了手拿扇子的《白衣少女》,创作了青花瓷调调的《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正是这个“公主”引来了那桩“孔雀屋”公案。

“公主”由希腊血统的英国拉斐尔前派画家玛丽·斯巴达利·斯蒂尔曼(Marie Spartali Stillman)充任模特,她穿上不伦不类的和服,手持团扇,脚下是中国青花瓷风格的地毯,屏风上的图案也充满中国味道。画中还安排了一只青花大瓶,点出了“产瓷国的公主”这个主题。

《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
惠斯勒 1864年

这幅高119厘米、宽116厘米的斯蒂尔曼肖像完成后,本打算由画中主人公购买,可能是反感女儿穿奇装异服吧,斯蒂尔曼的富商兼外交官父亲拒绝购买这幅作品。惠斯勒只好拿到画廊去卖,但要价太高,又让买家望而却步。不过,这并不影响它参加1865年巴黎沙龙展和1866年的巴黎、伦敦画廊展览。经过几番展览后,“公主”有了更大的名气和更好的身价。几年后,利物浦航运大亨弗雷德里克·雷兰(Frederick Leyland)买下了这幅画。

雷兰酷爱东方艺术,家中餐厅的博物架上摆满了他收藏的中国瓷器,这里真是“产瓷国的公主”最好的居所,画被挂在餐厅壁炉的上方。大概是爱屋及乌吧,1872年,雷兰要装修自己的房子,希望惠斯勒帮助调整一下餐厅的设计格调。惠斯勒发现门厅四壁西班牙烫金皮革上的红色玫瑰与壁炉上面《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的色彩相冲突,就向雷兰提出用少许黄色修饰一下四壁,雷兰同意他对餐厅进行小改动。

但惠斯勒自作主张地给餐厅顶部贴上一层金叶般的含铜和锌的荷兰合金,又在上面画上华丽的孔雀羽毛图案;还给博物架涂上了一层金粉,然后在八扇活动遮板上画了四只孔雀。更令雷兰震惊的是,未经他允许,惠斯勒又把门、墙和百叶窗都刷成蓝色和金色,惠斯勒还在他改造后的餐厅里招待来访者与新闻界人士。

愤怒的雷兰决定在付款方式上报复,他只同意支付惠斯勒开出的装修款2000几尼的一半,而且,在写给惠斯勒的支票上用的货币单位是英镑。英镑是当时生意人贸易结算惯用的,而在支付给艺术家的费用时,人们用的货币单位一般是几尼,这是对惠斯勒的公然侮辱。当时1英镑值20先令,而1几尼值21先令,实际上,雷兰又比最后说定的价格少付了50英镑。

顽劣的惠斯勒当然要报复雷兰,他在古董皮革上覆盖了一层蓝色,然后在《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对面的墙上画了一对怒目相对的孔雀,并在孔雀脚下画了许多金色的圆点。惠斯勒生怕雷兰不懂他的用意,将这幅孔雀壁画起名为《艺术与金钱》,又名《这间屋子的故事》。

“这间屋子的故事”果真被惠斯勒言中了,雷兰与他彻底翻脸,这间屋子也因此有了一个新名字——“孔雀屋”。此后,这个屋子的命运就与“公主”连在了一起。1892年雷兰去世后,《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被伦敦的一家艺术馆收去,搬出了孔雀屋。后来,“公主”又转到其他买主手里。1904年美国底特律实业家、艺术收藏家和赞助人查尔斯·兰·弗利尔(Charles Lang Freer)买下了《玫瑰与银:产瓷国的公主》。不仅如此,为了让“公主”能回到原来摆满中国瓷器的“家”中,弗利尔买下了雷兰在伦敦的孔雀屋,把它拆开运送到了底特律,并在这里重新组装了孔雀屋。弗利尔摆上他收藏的青花瓷器和东方艺术品,“产瓷国的公主”再度置身“瓷国”。

孔雀屋

1919年弗利尔去世后,孔雀屋又被整体移置华盛顿的弗利尔美术馆内。现在,人们所能参观的就是这里的孔雀屋。不过,如今孔雀屋内的瓷器已不是雷兰收藏的瓷器,也不是弗利尔收藏的瓷器,而是美国另一位收藏家福尔克(Falk)家族1982年捐赠给弗利尔美术馆的中国瓷器,用以装饰和恢复孔雀屋最初的繁华景象。福尔克家族所收藏的瓷器,完全不亚于雷兰收藏的瓷器,几乎都是17世纪景德镇烧造的青花瓷器。可以说,一个孔雀屋,见证了几个世纪“中国风”横扫欧美的盛况,也见证了英美两国几代人的“青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