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赫维宁根之战》贝尔斯特拉滕　约1653年

英格兰挫败了西班牙的海上霸权，很快遇上了新的对手——荷兰。

1602年荷兰成立东印度公司（Vereenig 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看上去，这只是“十七绅士”管理的一个城市商业组织的投资机构，但荷兰政府却授予它从事亚洲海上贸易的垄断权，和以国家名义参与贸易协定及维持外交关系的权力。

前面讲海权争议时，曾讲过英、荷两国就海上运输利益进行过激烈的法律论争。不论是英格兰塞尔登的《海洋封闭论》，还是荷兰格劳秀斯的《海洋自由论》，都没能在法律层面解决两国的利益冲突。此间，荷兰商船建设后来居上，约有1.6万艘，占欧洲商船总吨位的四分之三，数量为世界运输船只的三分之一，荷兰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和运输国家，被称为“海上马车夫”。

克伦威尔政府为打击荷兰的海上霸业，于1651年通过了新的《航海条例》，规定一切输入英格兰的货物必须由英格兰船载运。荷兰强烈抗议此条例，英格兰坚持执行此条例，两国最终从法律论争走向海上决斗。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海上对抗，双方从 1652年打到1784年，共进行了四次海上战争。

第一次英荷战争（1652—1654），克伦威尔政府大力扩军，不仅拥有了几万人的陆军，海军也由40艘主力舰扩大到了120艘。荷兰也不示弱，也拥有几乎相同数量的战舰。每次海战，双方都要投入两三万名水兵和7000门左右的大炮，作战次数之多，史上罕见。其中，最关键、最精彩的是最后一场海上格斗，即1653年8月10日斯赫维宁根之战。

《斯赫维宁根之战》
贝尔斯特拉滕　约1653年

几番较量，荷兰渐渐失去了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荷兰海军在海牙附近的斯赫维宁根集结，试图打破英军对海峡的封锁。荷兰海军拥有战舰106艘，其中海军上将马顿·特罗普（Maarten Tromp）指挥82艘，德·鲁伊特（Michiel de Ruyter）指挥24艘。英舰100艘，由海军舰队司令罗伯特·布莱克（Robert Blake）麾下的蒙克（George Monck）具体指挥。双方舰队在海面上排成长长的一字队形，绵延近30公里。战斗在上午7时打响，打了13个小时。时人记载：“这次战斗中双方作殊死拼杀，近似陆地的短兵相接。”

有些中国观众在2007年上海《伦勃朗与黄金时代——荷兰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藏珍展》中，见过表现这场战斗的海战名画《斯赫维宁根之战》。我更幸运，在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看到了原件。这幅布面油画高176厘米、宽281.5厘米，作者是阿姆斯特丹海景画画家贾恩·艾布拉姆斯·贝尔斯特拉滕（Jan Abrahamsz Beerstraaten）。这位画家一辈子都在画荷兰海滨风景和地中海港口风景，偶尔画海战场面，但就是1653年的“偶尔为之”，为后世留下了海战画经典——《斯赫维宁根之战》。此画原来在荷兰海军手里，1808年，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购入，成为海战画展厅的重要展品。

站在这幅巨型油画前，犹如置身激烈的战事之中，浓烟滚滚，水雾翻腾，华丽的战舰，鼓胀的巨帆……画面下方是英军插着红旗的战舰被击中，正在自救。据说，海军舰队司令罗伯特·布莱克在海军作战中引进了陆军作战注重队形的战法，将舰队分成红、白、蓝三个支队，以便于指挥。画正中的两三艘军舰是这场战斗的主角，左侧挂红白蓝三色旗的是荷兰战船布里德罗德号，它的主桅已断，正掉落下来。桅杆最高处悬挂圣乔治十字海军军旗的是英军统帅蒙克率领的决心号旗舰，几条船正近距离对轰，双方炮口喷出的火焰点亮了画面中心，决战的生死悬念也在这里。

近距离交战中，荷兰的最高指挥官特罗普上将胸部中枪，布里德罗德号紧急升旗，召集各舰舰长开会，舰长们乘小艇登上旗舰才知道特罗普已死。虽然荷兰方面对此事秘而不宣，将旗继续飘扬在布里德罗德号上，但群龙无首的战斗难以继续进行，有25艘荷兰战舰丢下同伴逃走了。打到晚上，荷兰最终战败。15个月激烈战事的结局是，1654年4月英荷两国签署《威斯敏斯特和约》。根据和约，荷兰承认英格兰在东印度群岛拥有与自己同等的贸易权，同意支付27万英镑的赔款，同意在英格兰水域向英格兰船只敬礼，并割让了大西洋上的圣赫勒那岛（英格兰人后来用这个岛关押了一个囚犯——拿破仑）。

英国研究者认为，英军在此次战斗中首次运用了“战列线”这一全新的海战战术，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舰炮的威力，以抵消荷兰人船舶驾驶技术的优势。荷兰研究者认为是自己的舰队在此战中第一次使用了这一战术。但在画中，两军舰队混作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实在看不出谁运用了这一战法。无可争辩的是，此役之后，各国海军都采用了“战列线”战术。更值得关注的是，战列舰这一新型战舰也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