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绒商同业公会的理事们》伦勃朗　1662年

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的美术馆是荷兰最重要的美术馆，伦勃朗的重要作品都收藏在这里。在一楼大厅，我很快就找到了著名的《呢绒商同业公会的理事们》。“Syndics of the Drapers' Guild”是这幅荷兰画的英文名字，不过，早有人指出画中的人物不是“理事”，而是身份低一级的“抽样员”。在荷兰语中，这幅画就叫《抽样官员》。但相比这个荷兰名字，它的英文名字更有时代内涵，传递了荷兰通过大航海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的重要信息。那我就采用它的英文名字来说故事吧。

呢绒，又叫毛料，它是对用各类羊毛、羊绒织成的织物的泛称。17世纪初，独立后的荷兰手工业在原有基础上迅速发展起来，南部的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北部的荷兰和泽兰，一些大城市出现了规模较大的手工业工场，从事此职业的工人达数千人，纺织品大量运销国外，莱顿的呢绒、哈勒姆的麻布、乌得勒支的丝织品，在全欧洲都享有盛誉。此时，英国的呢绒还要在荷兰最后加工和染色才能进入市场。到了17世纪后期，荷兰进出口贸易中，纺织品占比更大。从印度输入的纺织品占商品总额的50%，而卖出的纺织品比例也高达43%。荷兰人甚至将欧洲毛纺布卖到了日本，在日本平户复建的荷兰商馆纪念馆里，我还看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呢绒商同业公会的理事们》的油画，不过画面上检查的不是布料，而是银锭。荷兰人输出毛纺布在日本换回白银后，又采购铜，这种铜在印度可以出售，在这种曲折的商品流通中，荷兰成了资本主义的先行者。

《呢绒商同业公会的理事们》
伦勃朗　1662年

1606年出生的伦勃朗，算是生逢其时。此时的荷兰是欧洲历史上第一个国家的命运不受宗教支配而寄望于贸易的新兴国家。它的社会重心正从神圣转向世俗，它的绘画也跟随着转向世俗化。不是教宗、皇帝、贵族的商人，也可以请人为自己画肖像画了，这是一个商业“上位”的价值观的具体体现。

显然，呢绒公会是一个有着重要地位的商业组织。抽样官员因此成为画得起肖像的群体。《呢绒商同业公会的理事们》是伦勃朗一生中最后一个绘画订单，被认为是伦勃朗最伟大的集体肖像画之一。在穷困中挣扎的伦勃朗极认真地完成了这幅群像画。此时，伦勃朗的肖像画已炉火纯青，他已不是简单画某一人物，而是将特定的人物放到特定的场景中，众多人物相互呼应，构成一个特定的场景，在此画中即一个呢绒产品检查的场景。这幅呢绒公会委托伦勃朗画的群体肖像画，后来挂在阿姆斯特丹的行业协会大厅里。

画中人物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抽样官，从左到右分别是：雅各布·凡·隆（Jacob van Loon）、沃尔科特·詹斯（Volckert Jansz）、威廉·凡·杜耶伯格（Willem van Doeyenburg）、弗朗斯·亨德里克斯·贝尔（Frans Hendricksz Bel）、艾尔努·凡·德·迈耶（Aernout van der Mye）、约切姆·德·内夫（Jochem de Neve）……这些人没有白花钱，伦勃朗让他们名垂青史了。

此时，他们正在比照一本样书上的标本来评定一段铺在桌上的波斯风格的织物的品质。通常先由抽样员用钳子将封印打进一个便士大的铅封上，封印正面代表城市，背面代表行业协会。这些铅印表示记录检查等级：最高等级将会被压上四个封印，最低等级只会压上一个封印，行业协会最终评估他们将采购的织物。抽样员一个星期执行三次检查任务。画中只有一个人没戴帽子，这一标志表明了他的仆从身份。

这幅布面油画高192厘米，宽279厘米，是照相术发明之前的“大家都看镜头”的“集体照”，是文艺复兴时期绘画中的一个特殊画种，兴于荷兰，盛于荷兰。